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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跨千山”的冢碑上,并没有找到阙牧风所说,山主错手砍落的剑痕。
为证明不是瞎说,阙家二郎拖着耿照满山头地跑,岂料廿七座碑冢居然无一破损,阙牧风兀自不饶,直到伍翟二人找到他俩,硬架着他下山为止。
伍伯献为耿照安排了一间独院厢房,耿照早早便闭门熄灯,自非就寝,而是尝试遁入虚境。
所幸“入虚静”的能力未受影响,他在虚境中调出神秘女郎的抡锤一击,与石世修的鬼影破围对照,参酌碑冢浮雕,果然阙家二郎的话确实有几分可信度。
而耿照之所以对石碑如此在意,是有原因的。
碑背的数字阴刻,无疑出自成骧公舒梦还的手笔,骧公亲书他在天霄城不知看过多少遍,那独特的婉媚韵致一眼便能认出。
而六臂四腿的诡异浮雕,则与玉像的风格一致,是不讲传统书画布局的惊人翔实,在玄圃山以外的地方从没见过,必是同一时期、甚且就是同一批人所遗。
舟山之主本应是与骧公宝箱无关的客观第三方,不涉七砦纠葛,对如梦飞还令仅有技术端的好奇心……但此际的情况已全然不同。
石世修所据之处,现成就有骧公留下的遗迹乃至武功,多年来无人知晓,起码天霄城于此一无所知,且他尚未完全破解其中秘奥,骧公遗宝对他的吸引力和重要性很可能远超预期。
耿照必须确定这不会威胁到天霄城和七玄盟的利益。
阙牧风认为石世修在冢碑正面——其实那是背面。
有怪异浮雕的才是原本的正面——题诗刻印是出于虚荣,不肯承认自己的武功是受古人启发,但这可能与自尊心无关,而是借此改头换面,避免七砦发现碑冢来历,还能正大光明摊在众人眼前研究,毋须遮遮掩掩。
事实证明这手效果绝佳,连在山上度过惨绿岁月的阙家二郎,都没意识到碑冢与骧公的关联。
他还是能上天霄城,亲眼见得那座水精穹顶大厅的,接触过的骧公遗址远超寻常。
——舟山之主究竟是什么立场?有何盘算?
一着错,满盘输。这事耿照非弄清楚不可。
前山的弟子们惊人地用功,直至月上中天,各舍才陆续熄灯,山道间不再有零星间或的提笼行影。
耿照趁阙牧风拖着他逛遍石碑的当儿,将道路摸了个透,借着月光摸黑寻路,很快就回到后山的留梦轩。
院门上缠了几匝粗大铁链,挂上重锁,显然石姑娘受够了不速之客。
耿照正寻思着要不要翻墙,忽听一阵轻细的脚步声,灯笼的光晕透出墙侧,少年赶紧隐身树丛,见一条婀娜有致的丰腴人影行至院前,从背影便知是石欣尘。
女郎提灯照着门上铁锁,似还不放心,又绕院墙往另一侧行去,约莫想检查后门。
良机稍纵即逝,耿照窜出树丛,蹬墙一跃,攀着爬满五叶地锦的檐头翻过墙,轻轻巧巧着地一滚;窜入黑黝的西厢时,正听着院外传来锁匙转动声,随即铿啷啷地铁链落地,石欣尘已推开院门,提灯晕黄映入海棠洞门,转瞬即至。
料不到她忒温婉的一个人儿,手脚居然这般快,所幸房内窗牖紧闭,黑得伸手难辨,耿照凭记忆在心中一一复位各处家俱之所在,一个箭步窜向衣橱——只有他知道里头是空的——连衣袂都未带风,赶在灯芒映上窗门前钻入橱内,只留一条缝窥视。
此际难以运使内力,耿照甚至无法判断自己会不会被女郎察觉,除了暗自祈祷之外,也只能极力抑住呼吸心跳。
石欣尘随手将灯笼置于桌顶,指尖掠过桌锦,美眸垂敛,似在怀缅什么,片刻浓睫瞬颤,仿佛忽自回忆中抽身,露出一抹很难形容的自厌……或许是歉疚?
轻摇螓头打起精神,取下灯笼纱罩,拿起桌上的半截残烛就火。
烛照映亮锦榻的一瞬间,照出倚着镂花门围、叠腿坐于榻缘的一抹纤长丽影,缀红鹦鹉绿的绣花鞋被玄色百裥裙衬得格外精神。
耿照不禁倒抽一口凉气。若她早就坐在那里,岂非将他隐于衣柜的行藏瞧得分明?
石欣尘似乎与少年同样吃惊,抚胸小退半步,露出锦兜的沃腴雪乳晃如扬波,娇躯僵在原地一动也不动,定定瞧着与镜中的自己一模一样的那张脸,面上阴晴不定。
耿照从没在她的脸上看过那种表情。
鬓边簪着黑曜石珠花的神秘女郎却好整以暇,垂眸抚着膝腿,悠然道:“见我像见了鬼似,怎么你真以为我死了么,欣尘妹妹?”酥哑的嗓音甜腻如蜜,看来她不光是对男人才如此,这股媚合着是骨子里带的。
石欣尘回过神来,又恢复那股带仙气似的出尘冷淡,漠然道:“你若死了,我会有感觉的。我只是在想,你来怎没同姐姐打声招呼呢,厌尘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