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师闻言叹了一口气,压低声音道:“并非没有受伤,而是福盈洞的那位大人已经替她治愈了伤势。她至今无法清醒……恐怕是神识受损了。”
灵沨双手交握,脸上的焦灼之色更深:“那……估计何时能醒转呢?”
“这、难说啊。”
灵沨沉了一口气,神情复杂地偏头望向沉水宫的寝殿,许久才向医师道:“沉水宫位置偏僻,灵气微薄,明曜姑娘这些日子都住在我这儿修养……她久久无法醒转,是否也有此地灵气不足的缘故?”
医师摇了摇头,抬手告辞:“明曜姑娘血脉中灵力充沛,应当与此无关……她是神族贵客,我等自然会尽心医治,只是如今的状况,恐怕也得……听天由命了。”
这话说得直白,灵沨听完脸色都更差了几分,她在沉水宫外焦躁地来回踱了几步,越想心中越是没底。
七日前,明曜在她面前扯断金线离去,留她一人在洞穴中等了三日,她心中惴惴不安。到了第四日,灵沨实在无法坐以待毙,可刚走出洞穴暗道,就被一股强悍的神力直接扯回了自己的沉水宫中。
她本以为会在沉水宫中看到暮浔或者暮溱,没想到一路走入寝殿,第一眼看到的却是躺在榻上脸色苍白的明曜,和坐在床头神情沉冷的白衣青年。
之后的几日,灵沨只得知了两个信息。第一,那个白衣青年就是传闻中杀伐果断,淡漠无情的执法神云咎;第二,她被云咎困在了她自己的宫宇中,寸步难行。
虽然执法□□号使灵沨安心了一些,可他一连三日如雕塑般沉默不言地坐在明曜床边,就连姿势都未变一下,饶是灵沨定力再好,也实在憋不住了。
今日一早,她委婉地劝说云咎打开沉水宫结界,让她出去找个医师替明曜看诊。云咎闻言眼皮都没抬一下,可片刻之后,就有一个自称自己“迷路”的医师满脸迷茫地出现在了沉水宫的门口。
医师恍恍惚惚地替明曜诊完脉离去,又留下灵沨一个人在沉水宫前暗自崩溃。
——她旁敲侧击地跟医师打听了这几日东海的情况,出乎意料的是,乾都一切风平浪静,无事发生。
灵沨知道这个节点上的无事发生,就是最不正常的事情了。可如今她被云咎困在沉水宫中,除了原地打转之外竟然别无他法。
灵沨焦虑地掐了掐自己的虎口,最终还是推门进入了寝殿。
薄纱轻幔之后的榻上,仍然是一坐一卧的两个人。
“执法神阁下,”灵沨心中憋着气,掀开帘直直就往榻边走,“东海此刻危在旦夕,我不求您为龙族出手,但求您放我离开沉水宫,我实在不能——?!”
灵沨的话语,在她看到云咎紧扣着明曜的手时立刻滞住,她有些尴尬地顿了顿,侧过脸小声道:“求您解开沉水宫的结界。”
“等。”云咎神情淡淡地应了一个字,将明曜的手重新放回了被褥中,垂眸平静地看着明曜依旧苍白的脸,“等到她醒。”
灵沨闻言僵在原地:“医师说……明曜恐怕是神智受损,何时醒转……得听天由命。”
云咎置若罔闻地坐在床边,眼皮都没掀一下。
灵沨沉默了很久,才勉强克制住自己内心的崩溃,许久,她默不作声地从桌边给自己搬了个小凳子坐下:“那我同您一起等。”
这一等,又是沉默无言的大半日。
灵沨感觉自己像是一只快被烧干了的炉子,差一步就要冒火,她抬手揉了揉眼睛,声音颤抖着强笑道:“神君,我曾经有个青梅竹马的心上人。他是个病秧子,但是他人很好……对乾都的所有人都很好。他总跟我说,等他病好了,就要和我一起游历四海,把所有好看好玩的东西都带回来,送给东海还没成年的孩子们。”
“可是后来的某一天,他的病好了,却突然性情大变,像完全变了个人一样……我这些年来,一直在试图告诉自己,他只是病得太久了,想要过得肆意些而已。可是后来,他的种种行迹,让我实在无法将他和之前那个我爱的人联系起来。”
“我花了很多时间和精力,试图去寻找他当年性情大变的真相。后来我发现……他其实没有变啊——他是被人所害,他已经死了,留在他身体里的,是一个截然不同的魂魄……”
灵沨深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我得知道是谁害了他,我至少得让他清清白白地离开啊。”
她撑着桌角缓缓站起身,朝云咎深深拜了下去:“神君大人,你也有喜欢的人啊,你难道不能理解我的心吗?所以……请您让我离开这里吧。”
云咎侧过脸望向她,沉黑的眸中一点情绪都没有,漫长的寂静之后,他道:“事已至此,你改变不了什么。”
灵沨仰起头:“飞蛾扑火,即使明知会灰飞烟灭,也终究是走向光了呀。神君大人,既然结局已定,为何我不能去做我甘愿的事呢?”
灵沨双眸中含着泪,却异常坚定地与他对视,云咎密长的睫毛轻轻翕动了一瞬,如蝶翼般掩住了眸中的情愫。
“这就是你们口中的喜欢吗?”他低声道,“难以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