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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章(第1页)

太阳刚刚坠落地平线,夜幕徐徐降临的时候,谢雄魂就到森林杂草丛中吸取了足够的养分,然后就向故乡的方向出发了。可天气就像孩儿的脸似的,说变就变了:从北方天空涌动而来的乌云,很快就扩展、遮蔽了整个的天空。大风摇动起树木和草丛,雨水斜斜的滴落下来。好在谢雄魂的背上原是带有斗篷的,——就好像后人的后人随身携带着折叠伞,晴天遮阳雨天遮雨一样,——现在正好用来遮挡雨水了,要不然,用不了多长时间,谢雄魂就会成为“落汤鸡”一只。他盼望着这些雨水只是云头的一些雨,下过一阵之后就会停歇的。可是,有时候,人们不希望发生什么,却偏偏发生什么。雨水丝毫不曾出现停止的迹象,而是转成了中等雨,滴滴答答的下了大半夜。约三更天的时候,谢雄魂已经接近了家门口,可雨水依然飘落个不停,好像要变成永不止歇的常态似的。

到得自家的门前,谢雄魂发现,原来家中三间草房的旁边,搭建了一间小小的“披儿”。这从正房旁边披覆下来的小小的“披儿”是养鸡鸭的吗?谢雄魂一时的也没有深究。

他先到三间正房的窗前一瞧:原先母亲的居室空无一人,只剩下一张空床,上面高高的堆积了一些杂物:麦秸、柴草、破衣服等什么都有;他又飘移到另一处窗户朝里望望:哥哥和嫂嫂睡在床上,睡得正酣呢,也许外面纷纷而下的雨水,他们丝毫也没有察觉。或者,他们的睡梦中仍是万里无云的朗朗晴天呢。

谢雄魂没有长时间停留于哥哥嫂嫂的居室的窗口,而是到旁边的小“披儿”居室前,小居室没有窗户,只有泥墙及泥墙上面的草泥密封层。那草泥密封层,其实也并不是真正密封的,那上面有多处的破洞或缝隙,是不能完全阻挡风雨的。谢雄魂从那缝隙里向里一瞧:不得了,母亲并没有睡,而是坐着正蜷缩在小居室角落的一处。原先睡觉的地方,上面放置了一个木盆,两个木碗,还有两个瓢儿:都是等雨用的。那雨水从屋子上滴落下来,发出了嘀嘀笃笃的声响。——原来母亲所处的居室是这么的破败而不能遮挡雨水!小“披儿”内除了这几处漏雨外,其他还有几处不时的有雨水滴落:滴落于泥土地面上或极其微小的凹陷处。

谢雄魂再看看母亲,母亲坐在一张小木凳上,身上披了一件破外套,似乎有点瑟瑟发抖,眼光呆滞似的望着一处滴雨处。谢雄魂恨不得马上高喊一声“母亲”,向母亲跪下去,然而阴阳相隔,他的所想是不能做到的。谢雄魂忽而生起了对哥嫂的不满甚至愤怒:“你俩结婚了,就这么把母亲扔于这间床上床下漏雨无干处的小破屋里吗?你们怎么睡得着的?良心被狗衔去了吗?”

谢雄魂怀着愤愤不平之意,又走到了哥哥嫂嫂的窗口。他想:“要是我仍然活在人间,我是绝不可能这么做的。我哪怕讨饭,讨一碗,跟母亲各吃半碗,讨两碗,跟母亲各吃一碗。我住的地方不漏雨,也一定不让母亲被雨水淋着。……可是你们是怎么做的?”

谢雄魂心里这么想着,但眼前屋内的一切却让他顿时发了呆:哥哥嫂嫂好像正在行云雨欢乐之事。谢雄二十大几岁,在军中也没有结过婚,但他还是本能般的明白了哥哥嫂嫂所行之事。他立马退出窗口,但眼前的景象还是引起了他一点生理反应。但过一会儿就过去了。他又转身回到了母亲的小居室前,眼望着母亲被漏雨压缩到居室的角落,目光孤独、板滞、空白和无奈,他几乎要流下泪来。他呆了一会儿,决定暂时回到他原来的栖息之所,等下次向阎王府告假后回来,再托梦给哥哥,他绝不容忍哥哥嫂嫂如此对待母亲。

谢雄魂在返回临时栖息处的路途还没有走到一半时,外面的雨基本上就停歇了。他想:这下子可好了,雨停下后不久,母亲的小屋就会不漏了。母亲夜间没能好好的睡一觉,白天能不能补一觉呢?说不定白天也睡不成……。正这样想着的时候,忽然听到一个声音在呼唤他:“谢将军——!”

谢雄魂顿时停歇了下来,转头一瞧,一个人影儿正从那山坡上向他飘移而来,看得出也是一个鬼魂。等到那鬼魂离他很近的时候,他才认出:“原来是龚起。——他怎么也离世了呢?是战死的吗?”这样想着,便向龚起魂迎了上去,道:“是龚将军啊,您怎么也……也是被王双那厮所杀吗?”

龚起魂满脸悲伤和羞惭地道:“是啊,那厮,那丑恶魔,……我们力量不支,枪法不精,都败于他的手下了。”

谢雄魂和龚起魂又拉了一些家常话,而后便分道而走,各自回自己的临时栖息处去了。

……话说曹真因为前些时司马懿夺取了大功劳而心中流淌着丝丝的不平和醋意,因此到洛阳分调郭淮、孙礼东西严加把守。接着又听到陈仓告急,令王双前往救援。王双斩将立功,使他甚是高兴,跟几名属将畅饮了一顿。随后令中护军大将费耀暂且代理前部总督,令诸将各自把守隘口,严防敌军明攻或偷袭。这样稍稍心安了一些。忽然哨兵报告说“捉到了一名细作”来见。曹真令将细作押入。其人被面缚——反绑双手,只见其面——着,被踢了一下膝盖后跪了下来,但其神情却不卑不亢,道:“小人不是奸细,是有机密要事来拜见都督的,伏路军误以为我是奸细。——小人请都督屏退左右之人。”

曹真令解去了其人身上的绳索,令左右人暂退。其人道:“小人是姜伯约的腹心之人,蒙本官之命送密书与都督。”曹真道:“密书在哪儿?”其人从贴肉的内衣口袋里取出了密信,双手呈献了上去。

曹真仔细地看完了密信,而后忍不住兴奋地站起了身,道:“这真是上天让我成功的呀!”

姜维的心腹人所呈献给曹真密信的要点大致为:1。对先前投靠诸葛亮非常后悔;2。思念旧国,愿意立功赎罪;3。盼曹都督提大兵而来,他将应合之,且举火为号,烧毁蜀军粮草,而后合力擒拿诸葛亮。

看了此密信之后的曹真,简直比即将做新郎还要兴奋,叫来了费耀等人前来商议。可是费耀的态度却有些冷冰冰的。他说:“诸葛亮是什么人,比三寸泥鳅还要溜滑,姜维也不是什么傻鸟,这两个人狼狈为奸也说不定,恐怕其中有诈。”

费耀打了曹真的彩头,可曹真仍然没有生气,仍然颇有兴致,反驳费耀说:“姜维原本就是魏国之人,当时是不得已而投降诸葛亮的,现在他像流浪人似的要归家了,这又有什么可怀疑的呢?”

费耀道:“反正都督您是不可以轻易前往的,您只宜守定本寨。如果需要派兵前往,我愿意率领一支人马去接应姜维。如果成功了,功劳自然全归都督,倘若姜维施行什么奸计,我自愿应对它。”

曹真道:“好的。”于是令费耀带领五万兵马,往斜谷迤逦而进。行进了大约三十里,队伍停留稍作休息,军士们生火做饭,吃饭,一面派人前行哨探。其时大约是正午,哨马回来报告说:“斜谷道下,有一队蜀军过来了。”费耀急忙催兵加速前进。蜀兵看到大量魏军到来后,急忙像麋鹿躲避狮子似的逃跑了。

费耀率领士兵追赶而去。不多时,逃跑的蜀军又折了回来,并且摆开了阵势,似乎准备交战了。费耀策马向前,准备迎着蜀军将领搏战。但蜀军又急忙鸣锣,掉头后退了。

天色暗将下来,费耀的队伍只得暂时停歇,生火做饭,可是饭还没有吃完,蜀军的士兵又来到了不远处,似乎准备发动攻击似的。费耀只得率军稍稍后撤,令将士们合衣休息,兵器不离手,时刻准备应战。这样的直到第二天清晨,而蜀军的人影儿一个也见不着了。

费耀带领士兵又前进了一程。中午略过了一两刻,令士兵们生火做饭,吃饭。因为前一夜休息得不踏实,所以在吃过午饭后,军士们一个个都很是软不拉几的想睡觉。于是就地躺下休息。可是刚刚躺下合上眼睛,忽然鼓角齐鸣,喊声大震,士兵们急忙睁开眼站起身一看,不得了,漫山遍野的蜀军像挨挨挤挤在一起的猛兽似的狂奔而来。门旗分开之处,一辆四轮车赫然出现在人们的面前。一人头戴纶巾,身披鹤氅,一手握着鹅毛扇,端坐于车上。大家认得是孔明,都静静地观望着他。

只见孔明那边有一名官人直着嗓子朝这边高喊道:“我们丞相有请贵军主将答话!”

费耀纵马而出,远远的望见孔明,心想:“现在距离稍远,我射不着你。但稍等片刻,等你们背后的内应出现,也许就能擒拿住你了!”这样想完,回过头来对左右之人道:“如果蜀军全部冲过来,我们就暂时后撤;如果看到山后火起,就转身杀过去,会有部队跟我们相应的。”吩咐完毕后,跃马高声地对那边高喊道:“前些时被打得落花流水的败军之将,如今怎么敢又转回来了?”

孔明依然端坐在那车上,只听得他高喊道:“请你们的曹真过来答话!”

费耀显出满脸的轻蔑,以最高的嗓门骂道:“曹都督乃金枝玉叶,皇家族帅,怎么能跟乡野村夫的反贼相见呢?”

“乡野村夫”、“反贼”这些词语彻底激怒了孔明。只见他把鹅毛扇狠狠的一招,左右两边大军奋勇冲出。魏兵按照费耀原先的指令迅速撤退。后撤了近三十里,远远的望见蜀军背后有火光闪出,叫喊之声不绝于耳。费耀登到高处一望,蜀军背后多处火光闪耀,且喊杀之声越来越响。他情绪激动、亢奋了起来,从高处迅速冲下,命令士兵们回头冲杀。蜀军见魏兵来势凶猛,又往后撤退。费耀挥刀在前,往喊声处追赶,他想尽快跟魏军内部的起义队伍汇合。将接近那些火光闪动的地方时,忽然又听到山路两旁鼓角喧天,喊声震响,左右突然杀出了两路人马,个个凶猛无比。于此同时,山上的箭镞纷纷向他们射来,大大小小的砲石向他们胡乱打砸过来,顿时造成了多人的死伤。

到这时,费耀方才领悟,原本所谓里应外合的对付蜀军,只是骗局一场。他真是气恼到极点了。不得已,只能于情急之中令士兵们往山谷中逃跑。本来人马就疲劳,战斗力不强,而至此,更是疲惫不堪了。刚想努力再撤退一段路,然后稍稍休息。可就在这时,又一路蜀军从旁侧冲杀出来,个个吼声如雷。其势头如猛兽扑向猎物一般。魏兵急忙争着逃窜,自相践踏者不知其数,还有的被挤,掉落到了深涧中,摔伤,摔死。原本一个个年轻的生命,或因伤而惨叫着,或已经摔死而死相不堪看。

求生的本能使费耀只顾着逃命,马步很是高远急促。他奔逃到了山坡口时,忽然一彪军闪出。为首的一员将领,费耀认出了是姜维。费耀忍不住大骂道:“你这无耻小人!你这卑鄙反贼!你这言而无信的奸佞!……我,我不幸中了你的奸计!”

姜维冷笑一声,道:“我本是要擒拿曹真的,没料到把你赚来了!——少废话!还不赶快下马受降!”

费耀咬牙切齿的向姜维瞪了一眼,然后微微偏转马头,往山谷中加速奔逃。没奔跑多远,忽然山谷中火光冲天,喊声震天动地,背后一路追兵追赶上来。前后两路人马迅速向中间夹击,而两边都是陡峭的山壁,或是深不见底的深渊。现在他的人生只剩下了这样几个选择:1。屈辱地投降,或许能活,或许还是死,但屈辱是甩不了的,或许是背负一世,影响子孙;2。战死;3。自杀。

眼看着前后的蜀军正向他们射击过来,费耀感觉他已经不可能砍杀掉蜀军一个将领或一名士兵了;而投降苟活,也许最终仍是受辱而死,他宁死也不愿意。于是万分情急之中,他选择了自杀。刀架在脖子上的时候,他似乎仍犹豫了一下,但很快便英勇无畏地一抽刀。他倒了下去,鲜血溅出了老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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