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了。”她缓缓放下电话,没有回宿舍,独自走在校园里没有路灯的地方,她比任何时候都喜欢这一刻的黑暗。
陈艳云没有参加期末考试就跟父母回家了,听说要参加什么重要宴会,她的使命不是学习,而是社交。
图书馆里这两天总是坐满了人,多数是突击复习,准备期末考试的。江明桢坐得太久,感觉头晕眼花的,来楼道里透透气。
她站在窗边,望着蓝天白云,望着校园里的一栋栋教学楼,看着楼下来来往往的同学。
她的目光突然停留在了一个人身上,那人穿着大红色连帽防风服站在那里,也在望着天空。她露出了笑容,马上跑下楼。
“林南之。”江明桢出现在林尚川身后,从她的语气里能听到内心的欢喜。
林尚川是很少看到明桢真正开心的笑的,她身体不好,这是一个原因。她比同龄人的成熟,让人总感觉她心里掩埋着很多事,压得她笑不出来,也不敢笑。
“明桢,我来看看你,你身体还有什么不舒服吗?”
“没事啦,别担心。”
“有什么不舒服,要马上告诉我,我的手机不关机。”
明桢看着他,他总是对她笑,她喜欢这样明媚的笑容。
“南之,你相信有灵魂吗?是不是真的存在另一个世界?”明桢问道。林尚川莫名地看着她。
“你知道吗?这次发高烧,我意识不清的时候,以为要死了,灵魂都离开身体了,飘到一个陌生的地方,是你给我找到了路,一个老道长说我还不到时候,把我推出来了,我才醒了。真的,很神奇。”
“你是不是看玄幻小说了?其实是做了个梦。”林尚川逗她说。
“不,那说明,在我的潜意识里,你很重要。”江明桢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道。
“我知道。”
夕阳斜照,林尚川大红色的衣服在夕阳余辉下,不再红得那么耀眼。在冬日的傍晚,让人觉得温暖,那是阳光的颜色。
不管昨天怀着如何不安、恐惧、愤怒的情绪,只要看到阳光洒满大地,一切都会过去。
两人并排站着,看着夕阳下的树木,看着鸟儿飞过。
“明桢,你几号回家?我可能没办法送你了。我要去北京进修二十天,我们系里去六个人,后天就走。”
“二十天啊,那快过年了。”
江明桢迟疑了一会,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我啊,我可能不回去了哦。不过,没事儿,我正好可以多赚点钱。”她一直低着头,不敢看他。
“过年你都不回家?你一个人在南京过年?”
明桢抬起头,看得出她在强忍着泪水,但一直在笑着。林尚川上次也见过她这样的神情,这让他感到沉重而又无能为力。
“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二十年的前因后果,但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要骗你什么,我爸是高中校长,他老婆去年去世了。我高考结束后,我妈就和他在一起生活了,过年他的小儿子会回家,我妈说我回去了不方便,让我不要回去。”
江明桢强压心中的悲伤,不想让林尚川担心,笑着说:“真的没关系的,我还不想回去呢,春节打工工资高,市区里肯定很热闹,我还可以去逛逛呢。”
林尚川不知该说些什么,眼里全是心疼,她病弱的身体,心里却是千斤重担。但他从心里敬佩她,她一直在靠自己努力生存,也不肯接受他的钱。
因为生命的不顺从。
“明桢,我回来就来找你,你去哪里都要电话告诉我,知道吗?”
“知道啦。”两人对视而笑。
本就是很平常的一次培训而已,林尚川以前也去过的。可这次,从上车开始,他总觉得要离开南京很久了,仿佛回到了上大学的时候,过往的一切都慢慢出现在脑海里。
火车离南京越远,他就越担心明桢;离北京越近,他就越怕想到过去。同行的几位老师商量着去哪里玩,他都只是笑笑。
培训的地方,正是林尚川的母校。
他走在校园里,有那么一个恍惚的瞬间似乎都忘记了,他早已经毕业了,已经工作了。可他没有忘记吴琼在冬天零下十几度的夜晚,穿着露肩的白色裙子,在他宿舍楼下冻了一夜。别人以为是女鬼,吓得半夜尖叫,好在吴琼最后被抢救过来了。
他害怕这段过往,如果吴琼当年为此失去了生命,他将终生难安;他也憎恶这段过往,甚至后悔当初的不成熟,在自己都还没有想清楚的时候,草率地答应了吴琼的追求,也给她造成了伤害。这件事几乎成了他过去的一个污点,每每想起,都会提醒他,他过去做过多荒唐的事。
培训结束后,他没有在校园里多待,他不想回忆起那噩梦般的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