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雨头也不回的走了,反倒是夏芋走过来,不管他凶煞的面色,还像小时候一样扎进怀里:“哥哥。”
百味杂陈。他将夏芋揉紧,不愿松开,耐心解释道:“唉……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毁了他们全家?那是他们自作自受,他们家没一个好人,包括青云,以后你会明白的,我都是为了你好,”顿了顿,又为刚刚的态度自责,“你要哥哥怎么都行,但我不能眼睁睁看你委屈自己……”
“我都知道,又不是小孩,”嘟囔道,“我就是不落忍……”
沉默半晌。
明语压下怒意,换了笑意。将他拉出来,挤眉弄眼说道:“不是小孩,还躲哥哥怀里撒娇?”
“不是哥哥说怎么样都行吗?”说罢,夏芋又赌气似的环抱他的腰。
“行。都依你,”他皱了皱眉,也得有个限度吧,“可你这样抱着我没法回家。”
“我不管。”抱得更紧了,头还往里拱了拱。
沉思良久,明语将手轻盖在他的头顶:“要是哥哥有一天不在了,我不希望你受了欺负,还替别人说话。”
夏芋手上没松,嘴上却松了些:“不会了,我不会让哥哥失望的。苟有过,人必知之。”
明语以为他引用《论语》是指向大年,便纠正他:“未见能见其过而内自讼者也。”
他心知肚明,无论对于大年在身上伤痕累累犯下的罪,还是哥哥对自己的期望,都心知肚明:“哥哥,我是说我自己。”
明语脑袋滴溜一转,扯着后领要把他抽出去:“犯了过,还不松手?多大了,丢不丢人?”
他脸紧紧贴着肚皮,挂在上面不肯下来:“无过无过!我才十岁,不丢人,哥哥你抱我。”
“回家抱回家抱,你先放开。”明语想着私下满足他,当众抱他,未免太不像话。
“我就要你抱着我回家,你不抱我,我就不放开。”夏芋不依不饶,自从哥哥去上学之后,自己和他之间就如同隔了层坚冰,之前更是百般危急之下电话都打不通,如今又变得有些陌生,对他知之甚少,形同陌路,最爱的大哥好像不愿意再想短短几年前那样宠着自己了,以至于重获新生之后跟哥哥所有的约定都要重新开始,他急切地想要回到过去缥缈的每个瞬间。
明语向下看到那颗满是刺毛的脑袋,好像比记忆里的要长,而距离却短了,颜色更深了,只记得自从大二决定考研,离开了很久,而今弟弟又刚复苏心智,或许是自己想要他长大的心操之过急,一时间也忘记自己最宠爱的弟弟,只有十岁,要是长大之后,陪伴更是鲜少能有,或许这次重逢,他是如获至宝吧。而自己又何尝不是?何况要是自己没有疏忽,没有错过那次电话,哪会让他承受精神与□□的双重磨难?
思及此,明语转变心意,重重将他股骨托举起来与腰平齐:“好好,我抱你回家。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熟悉的味道萦绕心头,久久不散,他贪婪地吮吸着,怀抱着,整个人侧身倚在怀中,好像掉进了最柔软的羽毛织成的吊床里。一刹情动,不由自主地诉苦:“哥哥,你以后不要不接我电话,好不好?”
字字沉重,明语的脚步都变沉放缓,轻拍他的背,连着自己的心:“好。豆豆当时吓坏了吧?是哥哥不好。”
语气、温度、震动,一切都回到了小时候,躲在哥哥的庇护里,寒风过山尽雪,洞内烛火通明,安全感让他心中无限委屈都溃堤而出,罔顾哥哥的内疚,只由着自己的性子肆意倾诉:“舅舅打得好痛,可是我想哥哥来了就都没事了,电话无人接听的时候,我还以为哥哥也不要我了,我太害怕了……”
沉默前行。直到上车他都不发一言。
坐上座位,高低差带来的颠簸感使怀中人抬起头,发现根本没人应答自己,顿时觉得又被抛弃,一阵恍惚:“哥哥?你不说话是不是嫌弃我了?是不是我太软弱了?我不闹了,自己走,你别不要我,我,我就只有哥哥了。”
明乐在一旁听得很不是滋味,要知道,当时夏芋进了医院可以说是巧合,也可以说是自己疏于看管,因而他住院的日子里,明乐是整日沉湎于自责之中,没想到他当时竟然完全把自己当成备用选项,甚至现在也没有把自己和大哥放在同一水平线,是因为自己平常太不负责了吗?如果这种事再发生一次,他决计是无法承受的。
明乐还没抱怨,明语就发话了:“你让我说你什么好?你难道还不知道……我一辈子都不会嫌弃你的,哥哥早就全是你的了,不要再这么想了。”相顾无言,一只大手将两人抱成一团,好像最为牢固的金锁,难以割断。
明乐看见素来嘴硬心软的大哥也会这样动情,不禁心头一酸:“我们是一家人,哪里会不要你,”他环着两人的后背,一点空间也不留下地抱在一起,“倒是你,一点都不记得你乐乐哥哥,出了事全想着大哥,真是白疼你了。”
夏芋肩头一颤,扭过头来亲了他脸颊一口,又回身睡进怀抱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