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和光内心愤懑,却不敢和周顽顶嘴,瞟了眼陈观佛,不管他示好还是贬低都没给眼神,顿时泄气,怎么对他不理不睬的?还是说仗着周顽喜欢就不理旁人?
他怀着不满的情绪离开,颇为傲慢自我,而且冷漠,骨子里瞧不上贫民窟出来的陈观佛,一腔热情的喜欢短暂肤浅,随时翻脸,也就是顾忌周顽罢了。
人一走,屋内清静不少,潘秀徽叮嘱周顽好好陪陈观佛玩一会儿,就去准备吃的。
周顽把玩着陈观佛的手指,而陈观佛因他在身边,恢复平静宁和,用光脑开始学习。
“不是之前推荐你的兵书和政治论?”
多日来的视频通话让十几日没见的两人更熟稔,对话信手拈来,毫不陌生。
陈观佛:“心理治疗方面的书,以利亚医生推荐的,他很忙,我好转,他不能经常过来。”
“之前就想问,对兵书、军工和政治很感兴趣,想从军?还是军工科技研究?”
陈观佛抬起脸,周顽没什么表情,眼波平静,只是随口一问,没掺和试探的疑心,但陈观佛还是斟酌片刻说:“政。”
周顽倒是诧异:“怎么想到从政?”
陈观佛认真道:“政治可以帮助更多人,铲除更多的邪恶。”
周顽朗笑,忍不住揉了揉陈观佛的小脑瓜:“政治全是一帮吃人不吐骨头的豺狼,我们三三进去就危险了。”
陈观佛嘟囔:“我可以变豺狼吃掉他们。”
周顽还是忍不住笑:“行,到时候我就帮你分尸,让你吃得更轻松。”
陈观佛想说一言为定时,潘秀徽正好出来,听到这话呵斥:“没分寸!讲话这么血腥也不怕吓到三三。三三走,陪奶奶择菜去。”
陈观佛为难不已,半晌后断然拒绝:“对不起,秀姐,我想和周顽一起。”
周顽顿时得意地笑。
潘秀徽没好气:“我不管你们爷俩了。”
周顽一把将陈观佛抱过头顶玩抛高,陈观佛先是吓白脸,之后寻到乐趣,玩得满脸通红。
***
陈观佛睡前拉住周顽,也不说话,就看着。
周顽付出了精力时间和情绪,虽然短,好歹是给出去了,自然多多少少把陈观佛放在心上。对于放在心上的人事物,别管分量多少,不妨碍的前提下,他都愿意给予耐心,所以总是很容易造成情深意重的错觉。
他陪着陈观佛,给讲故事,给哄睡,耐心十足、温柔满分,直到陈观佛真的睡着了,才留下盏小夜灯,退出房间,找潘秀徽问关于陈观佛更具体的生活小事。
在他退出房间没多久,陈观佛睁开眼,面无表情,眼底无波澜。
盯着海豚小夜灯,思绪从纷乱到整洁。
为了疗愈陈观佛,周顽特地找到那场绑架案里感谢陈观佛的人,寥寥两人,带他们来见陈观佛,说他们的感谢、说他们被绑架的心情、说他们怎么快速走出噩梦等等,给予陈观佛很大的心灵安慰。
以利亚医生的诊断没错,周顽的猜想也不会出错,陈观佛心理创伤严重,没那么好痊愈。
那段时间里,他时常想死,又在某一刻强烈地想活下去,又想死又想活的两种想法交替折磨,活能怎么活?回到贫民窟一辈子走不出来?留在周顽身边等待着哪一天被遣走,处处尴尬、低人一等?
他觉得自己是浮萍,飘到哪儿,哪儿都不是家。
陈观佛有一个他自己都不知道的天赋,就是绝境里会迸发出绝对准确的求生本能,比如杀掉陈玛姬,比如见到周顽后的伪装,还比如严重创伤、精神压抑到极致的时候,下意识将求生的希望放到周顽身上。
渴求他、希望他,把他当成堡垒,自灵魂深处接纳他,除了周顽,不需要任何人任何药物,只有周顽是唯一的支柱。他是易碎的玻璃,风吹的浮萍,是轻轻一推就会破碎的脆弱,只有周顽可以拯救。
就这么催眠自己,说服自己,敞开自己,把自己当成附庸,当成需要攀附大树的藤蔓,事实上,这是一件简单又困难痛苦的事情。
在每一次的呕吐,胃的痉挛,脏腑的蜷缩,心灵和精神的尖叫……伴随着疼痛将这些思想嵌进每一片骨头,直到货真价实、情真意切,完美无缺。
陈观佛唇角微微上扬。
他骗到周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