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天不好,初晨开始落雪,傍晚已积攒寸余,白雪叠灯,却不压人间烟火繁茂。
游人如织中,一名少年穿梭行人间,指尖反复弹玩一枚铜板。
他慢吞吞跟在走街串巷的小贩身后,时不时回头追望一眼热气腾腾包子摊,皱着眉头思索。
究竟是买一串冰糖葫芦,还是热乎乎的馒头呢。
前头小贩扛起的稻杆上,插着又大又红亮果子,少年盯了半天,寻到最大最饱满那串,终于下了决心。
他大步朝前走去,却在一丈远外,被一汉子抢了先。
“来串冰糖葫芦。”那汉子道。
“好嘞,我给爷挑最大最红的!”
眼见街贩取下那串被少年盯了半天的最大最鲜红的果子签,少年捏捏铜板,暗生闷气。
汉子不急掏钱,登时咬下一颗,砸吧砸吧嘴,嘶了声道“我说卖糖串子的,你这冰糖葫芦又稀又粘,根本裹不住酸味,倒了老子的牙!”
小贩捧着手正等收钱,闻言连忙解释“不能啊,一斤冰糖八两水,熬稠了才敢刷糖浆,糖壳厚呢,许是天冷雪沫子糊嘴,您再尝尝!”
“老子说酸,你是不是听不懂人话?好好的上元节,敢找老子晦气!”
小贩搓搓手,为难道“那,那既然,我给您换一串,不收您钱了?”
“区区一文钱,你当老子出不起?酸倒牙的东西还敢拿来做生意,今个你不赔我牙口费,我非撅断你杆子不可!”汉子耀武扬威,明摆着要来讹诈。
眼见他一把揪住小贩衣襟口,起手要打,身子忽然一斜,忽然被人迎面狠狠撞了肩头。
汉子眉头一横,恼道“哪来的死瞎子!”
死瞎子转过身,堪立在白雪灯影底下。
看身量不过是个十六七岁少年,扎着半垮不垮马尾,长发半压眼皮,漆黑眼仁一动,瞧着非但不瞎,反而攒满凶气,极不好惹。
那汉子看清少年模样,语气顿时松软,支支吾吾道“今个老子心情好,不跟你,你这昧良心的贩子计较!”
说罢手里一松,将那冰糖葫芦塞还小贩,立刻折身而去,匆匆埋没人群。
少年声名在外,不难辨认,单靠那等凶名便够解决这场纷争。
不过,也没白撞上那一下。
他掂量手里从那欺软怕硬汉子身上摸来的单薄钱袋,倒出仨个铜板。
小贩刚遭恐吓,又遭恶霸,被吓的不敢说话。
却见少年随手一抛,贩子信手一接,定眼一看,一枚铜板。
少年伸手,指了指小贩手里鲜亮的红果子。
那小贩欲哭无泪,手里颤巍巍的发抖,递出时冰糖葫芦坠地,他吓的猛然闭眼,立刻将整个稻杆子递过来。
满杆红果戳在眼前,少年伸出的胳膊卡在中途。
我买一串,挑最大的。
这八个字在口腔里暗暗咀嚼一遍,却觉得在眼前情况下说出口很是丢脸。
少年无语凝噎,于是换了个扬拳威胁的姿势,没好气道“封口费。”
说罢,提溜着钱袋子,迈开长腿,头也不回的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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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崖县地处南北,傍海临江,风景秀丽,却是个地痞流氓杂烩地界。
少年名为楼枫秀,正是定崖县常驻地痞子之一。
他吊儿郎当穿过人群,倒腾掌心刚摸来的仨铜板,暗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