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玄明撑在斑驳土墙上的手臂已然酸疼,可他依旧强撑着身子,一动不动地支在椅子上,透过墙洞静静地关注着远处的动静。
天色逐渐从昏黄变成墨蓝,无际的荒野漆黑一片,唯有天上的星辰依稀照亮昏暗不明的泥路。
玄明暗暗松了口气,这个点,陛下的诏书应当已经送达。夜黑风高,这荒地之中,自己身处的土屋,在一片杂草的掩护下,似乎并没有那么显眼。
再熬几个时辰,在山谷中寻不到自己的玄业,或许会找到这附近。
黑暗之中,隐约出现了两个光点。
何人会在深夜来此荒野?是敌人,还是援军?
玄明僵住了身子,一动不动地悄悄等待二人走近。
待他们走到三百步开外处,借着二人手中的火把,玄明看清了对方的打扮。
一身陶色盔甲,腰间配着长刀。这是虎怯军的装束!
玄明的心跳骤然加速,胸口剧烈的起伏几乎将他压得喘不过气来,额头上的血管竟也剧烈地突突跳动着。
冷静……要冷静……
尽管内心万分紧张,但他很清楚,在这寂静的夜,自己一旦发出声响,必会引起这两名兵士的关注。
由于屋内一片漆黑,玄明摸着右手边的墙壁缓缓蹲下,而后一条腿小心地跨入缸中。
吱呀——
老旧的木椅因玄明的重心偏移,突然发出了一声尖锐的声响。
玄明心中猛地一颤。
可眼下已然没法管这么多,他迅速地将整个身子蜷缩进缸内,轻轻蹲下,而后从内挪动一旁的木盖,盖住了三分之二的缸口,尽量使这口缸看起来自然,不至于引人警觉。
夜晚这般死寂,刚才自己弄出的声响,会被听见么?
玄明怀着无比忐忑的心情,听着屋外的马蹄声渐渐临近。
“老高,你说咱们这活糟不糟心?殿下要除掉太子和璟王篡位,若成了他便得了这天下,而我们依旧是不知名的小卒。他若不成,我们跟着做了这掉人头的差事,也得跟着陪葬。”
“是啊!就说今天晚上,他在毗邻岷山关的营帐内躺着发号施令,而我难得轮到休沐,还没来得及跟媳妇热炕头呢,就被唤来做这等熬人的差事。”
“诶,前头的破屋子,好像勉强还能住人。咱们不如去里边睡一宿得了,反正那么大的地方,咱们也找不着人,立不了功。”
“行呗!那你先挑,你要睡哪间?”
“都是多年不住人的破屋子,能有啥区别?那我去东边那间,你去西边的呗?这两间瞧起来,还能遮遮风。”
东边那间?不就是这间么!
玄明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
不一会儿,玄明听见了马儿低鸣的声音,而后吱呀作响的木门被关闭,沉重的脚步声从身边传来。
透过木盖与缸口间的缝隙,玄明只见屋内被火把点亮,一个高大的黑影映在眼前的墙面上。
一直半蹲在缸内的玄明,双腿已经倍感酸麻,然而他却连分毫都不敢动弹。
他极其缓慢地将后背靠在缸的内壁上,好让自己稍微好受些。
“呼——赶了几个时辰的路,终于能歇歇了!”
缸外传来废旧的木床吱吱作响的声音。
许是这男子已太过疲惫,没过多久屋内便回响起了雷鸣般的鼾声。
或许,只要在缸内熬到天明,自己就能脱离危险了。
玄明在心中对自己说。
玄明僵直的身子,就这样在缸内硬撑了半个时辰。终于,困顿的他没能支撑起昏昏欲坠的眼睑,整个人向前一冲,打了个瞌睡。
下一瞬,瞬间惊醒的他,清晰地听见衣衫划过缸壁的声响,如雷贯耳般的鼾声也随之倏地停止。
玄明全身不由得颤抖了一下。方才一瞬间的失神,令他无法判断自己究竟发出了多明显的响声,不知是否足以将缸外之人吵醒。
约摸僵持了半柱香的时间,响亮的鼾声再次响起,玄明终于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