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马车在林太师府门前停下,玄业匆匆下车,直奔后院的方向,却在经过前厅时被林辰望拦了下来。
“修华娘娘陪着公主,你晚些时候再去吧。”
玄业环顾了下四周,见周围无人,便紧紧攥着拳头,将林辰望一路逼至墙角。
“你居然称她为公主?难得这就是你口中的对策?”
“只是碰巧而已,为了保护她,我还受了一身伤呢,你倒质问起我来了。”
“碰巧?你觉得这出苦肉计,我会信么?”
刘桦月比刘玄业稍大几个月,二人虽男女有别,成年之后往来不多,却毕竟有一同在宫内长大的姐弟情谊。玄业之前已发现他们夫妻二人感情不和,加之林辰望前些日向自己承诺的秘密对策,现在自然认定是林辰望暗下毒手。
林辰望冷笑一声,彻底卸去了故作悲痛的伪装,“没错,是我下的手,天衣无缝,无可指摘。”
“你!”玄业揪着对方的衣领,一把将他按在墙上。
林辰望眼神凌厉,冰冷地说道,“你可知,她肚子里怀的,是和刘恭的贱种!为人妻做成这副模样,难道,只是因为她是公主,就不该死?”
玄业震惊地后退了两步,不可置信地与之对视。良久之后,才悠悠问道,“你……不对……他们可是亲……这怎么可能?”
“若我告诉你,我娶她多年,却从未同过房呢?若我再告诉你,我数年前便从恭王府下人口中探知,刘桦月每次踏入恭王府,便与刘恭在寝屋内独处呢?”
“什么?怎么会……你过去从未向我提起啊?”
“呵呵……家丑不可外扬。高高在上的她,瞧不上我这样出身的庶子。在她心里,自己是被欧阳宗正用于讨好祖父的牺牲品,所以始终对我抱有敌意。”
“可你为何要将事做得这么绝?我了解她的心性,并不是恩将仇报的恶人。若你能容她生下这个孩子,她定然会心怀感激,日后你娶几房妾室生几个自己的骨血继承衣钵,嫡庶之分又算不上什么,毕竟祖父的爵位日后是要传给林拥的。”
“玄业,你应当站在我的立场上,替我想想……”林辰望蹙眉,神情略显受伤,“我在朝堂上好歹算青年有为,若我仍是单身,会有多少名门世家排着队送拜帖?那我为何要对这样的妻子一再包容?难道我就活该受此奇耻大辱吗?现在这样,不是很好么?她一向挥霍奢靡,府中亲眷却还不得不因她公主的身份对她低三下四,如今也算死得其所,让我好好利用了她一回。”
玄业咬着嘴唇,沉默不发。的确,他没有立场再去指责些什么。
“殿下,您来了!”林太师从前厅的后门走了进来。
“外祖父,我突闻噩耗便赶来了,请您节哀……”
“唉……老天无眼呐,令咱家乐极生悲。哦对了,有件事,我想问问殿下的意思。”
“外祖父请直说。”
“老夫想说的,是殿下与卞家姑娘的亲事……公主薨逝,驸马守丧三年,咱全家上下一年之内也不可出席喜宴、出入欢愉之所……”
“外祖父,我正打算明日同卞侯言明此事。凝秋姑娘已至摽梅之期,不如就此取消婚约,这样也不会耽误卞家姑娘。”
“那还是让夫人去吧……咱们这些大男人,亲自掺和这些儿女媒娶之事,总不大合适……”
玄业语塞了片刻,他心中明白太师的意思是不同意取消婚约,只是没有明说。他犹豫了一会,还是答应了对方的建议。
“好,那就劳烦您费心了。”
三人结束了交谈,朝后院走去,刚好碰上肿了眼睛的欧阳修华。
一番场面话后,玄业进屋看了刘桦月最后一眼,作了简单的道别后,怀揣着复杂的心情上车回府。
半日过去,华灯初上,七公主薨逝的消息已在京城悄悄传开。
郭淑媛正坐在宫中,气色甚好地饮酒听乐。身为九嫔之首,地位仅次于皇后与三夫人的她,诞下的两名公主都嫁得不好,故而对欧阳修华心中嫉妒。今日这则噩耗,倒是让她在心底暗暗出了口气。
望月楼顶,虞美娘难得没在楼底招待客人。她立于重建好的四楼天台,心情舒畅地居高临下,望着繁忙街市。刘恭正儿八经喜欢过的女子,唯有她与刘桦月二人,情敌暴毙,她实在难掩内心欣喜。
朝晖殿中,宋帝睡得死沉,元内监本打算通报,在一旁轻唤了几声,却不见回应,只得作罢。
而旁的皇亲贵胄们,则上赶着叫下人出去采买一身素色衣袍,到时候好穿着参加丧礼。
太师府后花园的假山底部,鲜红的血液因朔风吹拂渐渐干涸,板结在翠绿的苔藓之上,留下一片诡异的棕黄色。
高处的台阶上,厚厚一层苔藓不知何时已被人清理,每一级台阶现在只剩浅浅一层青苔,看起来清新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