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玄明到来,秦黎先是一脸惊愕,过了一息的功夫才回过神露出了见到救世主般的神情。此刻的他也顾不上礼数,直接凑到玄明耳边简述了经过并求对方协助。
玄明听后,轻轻拍了拍秦黎的肩膀示意他放心,随后转头面朝数十步开外候在门外的老范,指了指自己的双眼,又指向了向他们报信的内官。
老范心领神会,牢牢控制住了几次三番想要溜走的内官。
“元内监,可否为我通传一下?”玄明走到守在寝殿外的元盛全面前,恭敬地问道。
元内监面露难色,“您也听说了,现在陛下正在交代要紧事,特地吩咐老奴守在外边不准任何人入内,我也不敢忤逆上意进殿打断陛下呀!”
“既然内监有所不便,那我就不为难您了。父皇既允我任何时候皆可随意入宫,那今日就不劳烦内监通传了。”玄明挺起了腰板,直接大步向前推开了寝殿大门,元内监缓缓地叹了口气未做阻拦。
“儿子贸然入宫,请父亲见谅!”推门而入的玄明,果见玄业与林辰望二人,正双双跪在宋帝面前。
“太子殿下,老奴不是才跟您说,陛下现在不准任何人进去,您怎么……”与此同时,元内监突然在身后大声地喝止,声音响彻了整座寝殿。
感到十分错愕的玄明缓缓回过头,目光正对上元内监那张痛心疾首般的面孔。
片刻之后,仿佛突然明白了什么的玄明,一点点收敛起了脸上讶异的神情,他冰冷的脸上,闪烁着凌厉光芒的双眸狠狠地瞪了元内监一眼,平日和煦的面庞骤然失去了温度,不免令人不寒而栗。
“原来是玄明啊!进来吧,无妨。”宋帝朝着玄明招呼道,脸上的怒意似乎散去了三分。
元内监面带歉意朝玄明笑了笑,上前一步拉上了被推开的朱色大门。
玄明缓步来到宋帝面前,低垂着头颅,似有心事一般。
突然,他跪在了玄业的左侧,这令在场的三人纷纷吃惊地望向他。
“玄明,你这是作什么?”宋帝伸出的右手凝滞在半空,全然猜不到对方的用意。
右手边的玄业投来不解且关切的目光,可玄明却并未报以回应。
“父亲,儿子今日贸然来见您,是特意来请罪的。”玄明双手撑地,低垂着头。
“请罪?请什么罪?你站起来说。”宋帝眉头一皱,狐疑地看着跪在面前的三人。
“儿子在江州遇险,情急之下,便指使七哥尽力劝服威虎军主将扈光未待父亲的诏书送到就出兵驰援,还将贴身令牌交予七哥以此向扈光施压,事后亦未及时向父亲秉明事情,犯了欺君之罪。”玄明不但没有起身,反而将头埋得更低了,鼻尖几乎要贴到了地面。
“哦?既然是受太子指使,玄业,你前面为何只字不提,将罪责全揽在自己身上?”宋帝显然没有相信这套说辞,反而眼神犀利地投向玄业。
玄业楞在原地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此时他竟没忍住御前失仪,拽住了玄明的衣袖,紧锁眉关注视着他,克制地轻微摇头。
就在玄明到来之前,宋帝将岷山关副将许冕亲笔的弹劾文书甩在了玄业面前,许冕在文书中检举主将扈光在见到圣上诏书之前,于璟王入关当晚便违反军律向其借兵侵入江州界,有串通皇子违逆之嫌。
在将玄业召入宫责问之前,宋帝已派人查实,岷山关的确在玄业前去借兵的当晚便出兵直指江州,而诏书在整整一日之后,才由秦黎快马加鞭送至军中。而那个时候,威虎军早已将江州东南部巡查了个底朝天。
至于林辰望被一同问罪的缘由,则是有义务督查百官身为御史台重臣的他,明知玄业犯了大罪,却选择了包庇欺君。由于不久前林辰望在朝堂上捕风捉影公然苛责玄明,已经引起了宋帝的不满,这次对待玄业截然不同的态度,显然是触到了宋帝的逆鳞。
秉雷霆之势将二人宣入宫的宋帝,脸上的盛怒使人胆寒。
玄业心中明白,自己的父亲对于兵权是最为看重且忌惮的。皇子若无需得到他的授权就能指挥上万的大军,这在他的眼中将是何等的威胁与挑衅。
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当年的宋帝险些因兵乱丧命,而他自己也是靠着掌握在手中的军队将逆王们一一处决,这让宋帝成为了一位绝对的兵权崇拜者、独裁掌控者。
即便玄业体内流淌着宋帝的血,但犯了这等触碰了他底线的重罪,他自知这次恐怕难逃重罚。
这件事说到底,还是他自作主张,所以他心甘情愿认罪受罚。
可是将无辜的林辰望牵连其中,实在是他不愿见到的,更何况林辰望少了这层父子关系的庇佑,反倒很可能成为宋帝杀鸡儆猴的对象。
不过令玄业不安的是,玄明竟然挡在自己身前为自己顶罪。
毕竟自己常年习武皮糙肉厚,被罚几十板子软禁在府里,修养一个月便好了,哪怕是被罚去远戍边关,自己也受得起。
可玄明要是受了这等刑罚,怕是要脱层皮,更何况自己也并不能因为有人顶罪而彻底免去宋帝的猜忌。若二人双双受此牵连,岂不是令那些旁的兄弟有了可乘之机?
“玄业!你可有什么要分辨的?”宋帝见他许久不回话,便按捺着性子再问了一遍。
“回父亲,此事与太子殿下无关,儿子也不知殿下为何要这般说,我猜许是不愿我因为心急救他而受到责罚,这才要为儿子顶罪。”
见玄业这么说,跪在一旁的林辰望狠狠剜了他一眼。
“父亲,七哥定是担心我伤情未愈,经不起责罚才这么说的。只是儿子向来是不愿亏欠别人的,我自己做的决定,后果还是应由我自个儿来承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