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当残阳的光辉落下,整个青鸾王朝中的每一个位高权重的臣子,都会前来拜会白王,并在此,与同僚议事。
是的,在青鸾王朝,真正的掌权者并不是那个高坐明堂的幼帝,而是这个身体孱弱的白王。
可以毫不夸张地说,朝中的每一个臣子,都是白王的幕僚。
当然,也不仅仅是青鸾王朝——白王手眼通天,其眼线遍布天涯海角,是以,其他的几个王朝中,也有他的手下。
曾经,白王几度接近人皇之位……只不过,他拒绝了道宗的封赏,也拒绝成为人皇。
不过,那人皇印却在他的手中,而人皇有权去做的事情,他亦可轻松做到,甚至以人皇的权力所不能做的,他也能做。
——白王,当之无愧的权势滔天。
然而,再怎么滔天的权势,也无法治愈他孱弱的躯体。
此刻的他,仍然如那上千个岁月一般,虚弱地,安静地躺在榻上,将行就木,似乎下一刻就要辞别于人世。
殿中的窗户无一例外,都被帘子给死死地挡住了,殿中一片幽暗,而烛火静静地燃烧着,那滚烫的蜡泪顺着烛台蜿蜒而下,最后凝聚成珠。
穿着青衣的宫婢手持金剪,低眉顺眼地挑灭了远处多余的烛火。
然而,萧长恨看着那青色的影子,却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另一个人。
青衣……青莲。
那个名为青莲的道人,那个破坏了他棋局的人,那个令他不得不换掉两门圣人的人……那个,在卦象的预言中,会杀死他的人。
青莲……青莲……青莲……
他在唇齿之间,咀嚼着这两个熟悉的字眼,蓦地,他笑了。
杀了青莲,他的威胁也就没了。
可是这尘世多无趣啊。
无趣到哪怕多看一眼,都会感到无比地厌烦。
而青莲,是唯一的变数。
青莲杀他,是天命所归,可天命,就真的不可悖逆么。
若真的不可悖逆,那么他也活不过这么多年,更不可能布下那惊世骇俗的,大逆不道的棋局。
他很好奇,青莲究竟会怎么杀他。
是用刀剑,还是用计谋……亦或是,情感?
想到这里,他实在是忍不住了,轻轻地笑了。
他的笑容,既轻蔑,又冰冷。
——他是一个没有感情的人。
而想要一个无情的人动情,这根本就是天方夜谭啊。
他可以欣喜若狂,可以悲痛欲绝,可以情深似海,可以柔情似水……但是,这些都是假的,都是他无聊之下,装出来找乐子的罢了。
若要他掏出这一颗真心来……恐怕还不如直接杀了他来得容易。
他翻了个身,合上双眼,听着外间那隐隐约约的,嘈嘈切切的声响。
——众臣已到了,如今正在外间议事呢。
不过只听了一会儿,便觉得无趣继而厌烦了。
他漫不经心地摩挲着床帐上垂下来的流苏珠串,姿态优雅而闲适,一举一动,都叫人赏心悦目。
“殿下。”
此刻,门外的内侍恭恭敬敬地叩了叩门,“君先生求见。”
“……请吧。”
他微微睁开双眼,语气仍然轻柔而虚弱。
君先生是他手下幕僚中,最聪明也最受他赏识的人,这人对他忠心耿耿,曾经为他做了很多见不得光的事,是他手中最为锐利最为阴毒的剑刃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