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症监护室各种检测仪有条不紊又窒息感十足的滴音。
“是我,”他轻声问,“他醒了吗?”
“我有事要跟他说。”
·
季苍兰一个人推开门的时候Saffron愣了一下,下意识朝他身后看了一眼,问:“符佟呢?”
他却没说话,把门敞着。
Saffron明白了他的意思,顿了顿,走了出去,门应声关上。
季涵在睡午觉,季苍兰觉得很累,上床躺在他身边,蜷缩着把他护在怀里,像是还没把他生下来那样。
像一只飞回山林的鸟。
等他再次醒来已经是晚上了,给季涵吃了饭后,两个人又一起看书。
季涵看的是书,而季苍兰仍旧坐在窗下的椅子上,手里不断旋转着那朵纸花。
想了很久,在某片云遮挡月亮窥视的眼睛时,还是慢慢沿着纹路展开了。
这个过程中他的手指很稳,也很冷静,没有任何大的幅度。
最终一张满是折痕的白纸摊开在他面前。
“呱呱,”季苍兰很突然地站起身跟床上的季涵说,“爸爸要去洗个澡,你不要出去,有人敲门的话也不要开。”
季涵沉浸在书中的小世界,白软的小脸鼓了鼓,眨着大眼睛,乖乖点头。
季苍兰好像淋了一场大雨一样,迫不及待洗掉身上的脏污,争先恐后地进了浴室,脱了衣服,迈进花洒下开了水。
温软的水流抚在脸上,他和每一次洗澡一样。
关掉水;
洗发露、打泡;
沐浴露、揉搓身体;
再打开水,开始冲洗。
往常他洗澡只要十五分钟,但今天不一样,水声持续地响着。
明明才睡过一觉,但季苍兰已经觉得累了,他甚至没有力气抬起脚迈出浴室,或是抬起手,关掉水。
就像一张脆弱的纸,刚一沾水就被不大的水珠打落在地。
季苍兰抱着腿,曲着身体坐在温热的水流下,心脏鼓动着疼痛起来,因为太痛了,一直疼到了神经末梢,他快要窒息了,发不出任何声音。
医学上说:人在过度伤心的时候,全身的血管是收缩状态,心脏被压迫着,供血量减少,供氧也不足,所以才会出现心痛的感觉。但是这种疼痛并不是心脏本身的器质性疾病,而是由大脑传递的精神压迫。
但是季苍兰没有觉得悲伤。
他只是觉得眼眶里的水太重了,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季涵怀里窝着一本《火车大全》,看累了就揉揉眼睛,把书合起来。
一歪小脑袋,绵白的脸颊肉贴上季苍兰胳膊,软软地叫了一声:“爸爸。”
“累了吗?”季苍兰细长的手指帮他把柔顺的碎发捋到头顶,轻声问。
怀里毛茸茸的小脑袋摇了摇,安静地贴着,季苍兰把手抽出来让他靠进怀里,小臂轻柔地拍在圆鼓鼓的小肚皮上。
季涵有点困了,打了个小小的哈欠,声音渐弱下去,看着狭小的窗外,问:“我们什么时候到家呀?”
入夜后飞机上温度就低了下来,季苍兰帮他盖上了小毯子,弯腰在季涵额头上吻了一下,回答道:“很快的,你睡醒我们就到家了。”
季涵很可爱地说:“那我要快点醒来。”
季苍兰短暂地笑了一下,问他:“想家了吗?”
季涵翻过身来,仰头用闪亮亮的大眼睛和他对视,弯着眼睛笑起来:“想吃大西瓜。”
他也跟着淡淡弯起嘴角,眼睛上就轻轻摸来一只小手,在他眼角的黑痣上摸了摸。
季苍兰表情凝滞了一瞬间,很快回过神来,问:“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