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视频即将结束前三秒,忽然抬起脸,看了眼镜头,莞尔道:“爸爸真的很爱你,你长大的时候,看到这个视频的时候,要知道,爸爸真的很想陪在你身边。”
屏幕陡然黑下去,视频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闻炀的脸映在了屏幕上,他下颌骨磕了一下,明白过来,这个视频是季苍兰的遗书。
季苍兰是真的累了,一直睡到了第二天早些时候。
他睁眼的时候闻炀还没有起来,赤裸着上身,露出一身结实的肌肉,单臂搭放在季苍兰身上,另一只手放在他头下——的枕头洞里。
一开始闻炀要直接给他当臂枕,被季苍兰无情地拒绝,并劝告他:这是一种自我感动行为,手麻了你,我只觉得后脑勺硌得慌。
闻炀倒也没坚持要继续,但每天早上季苍兰醒来的时候总会看到他半蜷着一条手臂,要碰不碰地贴着他的头皮,明白长久的习惯很难改变,后来季苍兰干脆直接买了两个侧边开洞的枕头,在自己住的房子里也放了一个。
没想到这边的这么快就能派上用场。
季苍兰揉了下有点肿胀的眼皮,柔韧的五指往前伸了一些,抚上闻炀正对着自己的胸膛。在洁白挺大的胸肌上,右侧有一处十分显眼的、灼烧过又痊愈的深红色圆状瘢痕。
闻炀之前一直很注意安全,除非意外也不会主动去寻滋挑事,身上伤口虽然多,但大多不是重伤,疤痕很快就能淡化,成了一道道乳白色的划痕,与皮肤几近融为一体。所以这个深红色虬起,看上去很是狰狞的枪疤就异常明显,很突兀地出现在心脏的旁边。
季苍兰用食指在那道疤痕上摩挲了一圈,垂了眼皮,手臂撑着床,动作轻缓地靠过去,轻轻吻了一下,很快退了回去。
闻炀在他靠过去前就已经醒来了,他睡觉一向都很轻,更何况现在身边是身处特殊情况的季苍兰,但没有睁眼,也没有揭穿,选择了维持熟睡的样子。
季苍兰像一只胆小的老鼠,深深爱着门外那只天敌,向盘踞已久的大猫送上珍藏的乳酪。如果猫咪睁开眼睛,过于胆小的老鼠恐怕就不敢再来了。
但他的乳酪过于美味,让大猫留恋不已,选择了缄默,维持着这只灰色小老鼠仅有的一点勇气。
大概又过了十分钟左右,季苍兰看了眼渐渐亮起来的窗外,主动伸手在闻炀手臂上轻轻推了一下。
闻炀装得很像,伸了个懒腰,哑了嗓音,拉过他的手,说:“再睡一会儿。”
“别睡了,”季苍兰没被他拉动,慢吞吞地说话,仿佛做了很久的准备,“我们去爬山吧。”
闻炀立刻睁开眼睛,觉得他可能疯了,当即问:“爬什么山?”
季苍兰说:“野山,但是那边的日出很美,我想带你看看,我小时候常跟着我父母去爬。”
他这么说了,闻炀不得不坐起来,跟在他身后下了床,还是不放心地问:“你可以爬山吗?”
“当然,”季苍兰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我没那么脆弱。”
话音还没落,似乎是怕闻炀不信,旋即加了一句:“要来打一架试试吗?”
闻炀敬谢不敏,正伸了右手去抱他。
季苍兰当即左手拐肘,迅速背身去横击他左脸。
闻炀眼瞳瞬间紧缩了一秒,早上兴奋起来,反转了已经伸出去的手,向右躲开。
季苍兰借着他向右躲避的趋势,右手猛然一抬,腰拧过去,抬手锁喉,把他夹在腰间,掐住他脖子,不过力道很轻,完全没有出手看上去那样迅猛。
“跟你说了,”季苍兰得意地看着他,脸颊上的黑痣变得明艳:“别总把我当重症患者。”
闻炀被他夹着,没有反抗,垂了下巴在横亘在脖颈下的手背上亲了亲,另一只长臂环住他肩颈,食指揉在眼尾的小点上,噙着笑,懒懒地说:“知道了。”
他们简单吃了点早饭,就下楼开车驶向季苍兰说的那座野山。
山其实也没有多野,很多人来晨爬,已经把荒草踏出了小径。
他们都算来的晚得了,一路开过来有接近四十分钟,爬到山顶的时候太阳已经升了一半。
草坪上围坐了很多人,男的女的、老的少的,大家有的安静,有的低声畅聊,在等待着太阳完全升起。
那时候皎白的月亮还未归家,被染上晨光的颜色。
季苍兰撑着腿,有些体力不支地喘了口气,拒绝了闻炀伸来搀扶他的手,而是反扣住闻炀的手心,和他牵着手朝一个人烟稀疏的小径走去。
闻炀问:“要去哪里?”
季苍兰没有回答,但牵着他的手在半空中微微摇晃着,看上去心情很好的样子。
有点可爱。
闻炀看着他被橙色的光圈映出的毛茸茸的脑袋,心头一热。
他们又往高处爬了十分钟左右的距离,这山上竟然有一片墓园,正对着太阳升起的方向,能把余晖与朝阳尽收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