娄启发誓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得罪了长胡子,问完那个已经忘记的名字之后,他还希冀自己能问出一些其他的东西,比如他的过往,还有一些别称之类的东西,但是被糊了一腿草药、又再次被两块木板固定住之后,长胡子便不再理会他了。
那一天还很长,但是长胡子并没有走进来,娄启躺在石床上朝外望,只见得他一直待在河边的一块石头上发呆,动也不动。
除却一天之间两顿饭的时间,他们两人再也没了接触。
好像有什么东西忽然断掉了,但是娄启也不知道那些东西是什么。
又或许本来两人之间便没有什么紧密的联系。
“喂!”娄启最终还是一瘸一拐地走出门去,朝着长胡子的背影大声喊道。
长胡子仍旧盯着河面,没有回头看他,也没有任何动作,只是静静地在石块上坐着,好像对于他来说所有的时间都已经静止了一般。
娄启盯着那人的背影,颤颤巍巍地走了过去,等到终于走到他面前,在长胡子旁边的石块上落下脚来,才发现那人并没有盯着湖面,而是闭上了眼睛。也不知道是不想看他,还是早早地便闭上了。
“你好歹告诉我该怎样称呼你吧。”娄启也干脆一屁股坐在了旁边的石块上,那石块不算干净,有些从河滩上冲刷上来的泥土在其上风干。但他早前便不在意,此刻更是犯不着在意这样的事情了。
娄启打定主意那人并没有睡着,但是那人却并没有想要回话的意思。
微风轻抚,但并掩盖不了太阳的灼热。娄启有些好奇,这人是怎么在这里待下去的。
其实也没有等太长时间,但足以让娄启为数不多的耐心被消耗殆尽,在他考虑着要不要赶紧回洞避阳的时刻,长胡子终于开口了。
“四。”
娄启偏头去看他,阳光倾洒在他的额头上,从斜上方洋洋洒洒地落下来,他的睫毛在阳光之下熠熠闪光,在眼睑之下投落了一片阴影。
“我只记得这些了。”他补充道。
娄启点了点头,想起来恐怕他看不见,又轻声应答。
是在家排行老四吗?
还是什么奇怪的别称,或者外号?
娄启也没有想明白,但他觉得当下来说,好像也没必要管这么多,现在算是有了个能叫起来的称号不是?
“那——我叫你阿四?”娄启尝试着商量,即便名字不算怎么好听,也是个比较得体的称呼。
“随便。”那人并没有任何反应,好像对什么称呼都不置可否一般。
娄启忽然觉得自己或许是多此一举,照他这般性格,估计一直称呼他为长胡子也不会介意,估计还会乐呵呢。
只是对他来说,还是不自觉地高兴起来,有个名字才算样嘛。
这样想着,娄启又对着阿四的耳朵发起癫来:“阿四阿四阿四!”
引得阿四疑惑皱眉,稍微向旁边仰倒以躲避他的声波攻击:“有病啊。”
娄启还是笑嘻嘻地看向他,会骂人的阿四才是生动的阿四啊。
即便只相处了这么短的时间,甚至只是还不到一天。但是娄启也不知怎么地,有了名字之后总觉得这人才算是真正明确起来。
在悬崖之上的时候,娄启倒也没觉得自己会与其他人好相处。也不知道是不是落到了崖底的缘故,没了其他人的注视,也没有了各种乱七八糟的关系,只有他们两个人而已,所以才放开了些。
喜悦正浓,连阳光都不觉得刺眼了。娄启还是盯着阿四不愿移开目光——指不定那天自己就要离开,两人便要分道扬镳了,交个朋友也算不错。
阿四早已移开目光,仍旧面无表情地盯着面前缓缓流淌的河水,他的双脚泡在水中,连带着脚上的镣铐一起,静静地接受河水的轻柔抚摸。
他脚上的镣铐早已生锈,但也只是表面,镣铐仍旧紧紧地固在他的双脚之上,只堪堪留出一些走路的距离。
娄启从来没有见过这般形式的脚铐,两只圆柱形的铁质圆环缠绕住他的脚踝,而中间相连接的便是极其粗壮的锁链,两侧各放了一个开锁的位置,这时候也早已锈住,被锈渍填满。
他倒是见过一些脚铐,都要比这个轻便上许多,并且从色泽来看,那些更像是铁,而这个生锈生得也不像是铁一般——绿色中带点幽蓝,说不清楚的颜色,尤其阳光经受过水流的折射,那种颜色更重了些。
娄启悄悄观察着,脚铐看起来很是沉重的样子。然后又看向那并未察觉自己视线的阿四,他一脸淡然,一派什么都无所谓的模样。
“阿四啊——”
阿四扭头去看他,风中他的乱发又乱了些。
“你这脚铐?”
最终还是没有忍住好奇心,娄启还是问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