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美惠俯身看展示柜,她对奶油蛋糕类的兴趣不大,转一圈没特别想吃的。蔚映敏在工作间给她泡红茶,又拿了几块甜点给她品尝。店面算不上小,60方是有的,标准的L形,横向朝里那面有一排落地玻璃式的就餐台,方便学生和上班族坐那儿喝个咖啡吃个包,竖向的一面整个是烘培展示区。
大主体就是务实。西点单价适当。目标群体是附近住宅区和学校。
高美惠参观完问他,“这地段租金不便宜吧?”
“还行。”
高美惠准备问别的,见明皓独个推开门进来,先无精打采地朝她喊了声惠姨,然后爬去就餐台的高脚椅上喊着:“好想吃鱼丸啊!”
蔚映敏问他,“这条街没买来鱼丸么?”
明皓的脸贴在就餐台上失望地说:“我都找两家了都卖完了。”
高美惠问他,“皓皓,你来找舅舅玩啊。”
“我妈不让我在家。”明皓委屈巴巴地说:“舅舅又不给我玩iPad,在店里又很无聊……”
蔚映敏朝他伸手,“我带你去另一条街买鱼丸。”
明皓从高脚椅上骨碌下来,开心地跟着舅舅去别街买鱼丸了。
高美惠坐在高脚椅上,喝着红茶品着一块甜点,托腮望着落地玻璃外的蔚映敏牵着明皓的手过马路去找便利店买鱼丸。不是带有情绪不得已带他去买,而是就想给小外甥买个鱼丸让他高兴。她忽然发觉蔚映敏跟蔚映如某些方面很像,就是有一颗想让别人快乐的心。这是很难得的”心“。大多数人都自顾不暇很难照顾到别人。
蔚映如也不想照顾呀,但受自身性格所累不得不照顾。她下午抽时间回来把明心给打发学校,姐弟俩的脏衣服麻利收拾了准备拿干洗店,锁上门出来单元楼时就接到了蔚映意的电话,蔚映意就小她半岁,十二年前嫁给了大学同学,之后随着丈夫定居在合肥。
蔚映如不怕接大伯母的电话,也不怕接蔚映意的电话,就怕前后接到两人的电话。一早她就先接到大伯母电话,前言不搭后语地跟你闲扯,如果把她的信息点给串一串:就是昨天领导同事们重聚她高兴就多喝了两杯,但心情这事跟潮起潮落是一样的,有涨上去的时候就有荡下来的时候,晚上到家兴头落了就跟蔚映敏拌了几嘴,后来越想越气越想越不值,又打给蔚映意说了她一通……
蔚映如静静地听着,问她,“你觉得哪儿不值呢?”
大伯母没做声,也不能做声,然后挂了电话。
接着早饭后就是蔚映意打给她,起先说话还算理性,后来也开始胡说八道了,说这一切就应该让蔚映敏负责,她已经跟家里没关系了。
蔚映如问她,“蔚映敏具体要负什么责?”
蔚映意不说,只给此次……也包括既往发生的所有家庭矛盾统一定性——家庭制度是必然要分化瓦解的,等同于生老病死一样不可逆,每个人都要为自己选择的人生负责。
蔚映如问她,“所以你对这一切的漠视是正当的?”
蔚映意说姐,不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堂姐俩的通话算不上愉快的结束了。
这到了下午四五点,蔚映意又打了过来,大概心里那股气慢慢消了,意识到上午的话有失偏颇,特意打电话找补来了。主要昨晚她都睡了,老太太打电话来阴阳怪气她,她气的一宿没睡着。
想要在这个世界好好存活,要么当个彻头彻尾的好人,活个三二十年见义勇为似的死去后被世人铭记;要么当个彻头彻尾的绝对自私的人,只管自己痛痛快快,哪管周围人死活。
但普通人普通人,就是良心被狗吞吃一半的人,既活不成好人又当不成恶人,只能在道德夹缝中撕扯生存。
蔚映如骑着电瓶车出来小区,正碰上开车晚回的明峻,明峻降了车窗准备问明皓,蔚映如轰苍蝇似的手一挥,说跟着他舅舅在西点店。
明峻也下了脸,车驶进小区掉个头去西点店。原本约好今天下午两点前他回来带明皓去看牙,这不下午在洗涤厂耽误了么?
反正现阶段夫妻俩都相互不耐烦。
他车没到西点店就碰见带明皓买鱼丸的蔚映敏,两人打个招呼,明皓端着纸碗就上了车,上车坐稳后嗦着鱼丸上的咖喱汁,问爸爸你是要带我去看牙齿么?明峻回头说咱今天先不看牙,等到医院牙医都下班了。
明皓问:“那我们是去玩么?”
明峻说:“你想不想参观爸爸的洗涤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