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他自私吝啬,低劣的小市民嘴脸,从没让她过上不用为钱担忧尊严体面的日子,哪怕她高考失利有魏金海那破烂土方的原因,她也没有恨过他半分。
她对魏金海而言不过是个拖油瓶,他能让她住在家里,给她吃喝,让她读书,夏夏心里已经很感激他了。
在过去那些年里,夏夏甚至一刻都没停过讨好魏金海。
平日放学回家写完作业就去做家务,做饭、洗衣、擦地,只要魏金海不睡觉,她就一刻也没闲过。
她不怕日子过得苦,她只怕某天魏金海把她们扫地出门,那时吴丽又会带她回乡下。
她不想回去,乡下有魔鬼。
*
生父去世时夏夏还小,过了这么多年,她的记忆早已经模糊不堪,只记得那阵子屋里总挂着一片白,来家里吊唁的人把门槛都踩矮了一截。
小夏夏不懂发生了什么,也没有过多悲伤,傻乎乎蹲在院子里的角落玩泥巴。鸡圈里的公鸡飞出来了,她甩着柳枝去追,鸡扑棱起翅膀,扬了她一脸飞灰。
她跑到厢房墙角,听见屋里吴丽啜泣的声音:“滚开!你哥才刚走,你有没有良心?”
吴丽被夏军压在身下挣扎,上衣撸到胸口,裤子半褪到膝盖,露出白花花一片肉来。
吴丽听见门吱嘎响的动静,回头看见夏夏,手忙脚乱把夏军推开。
夏夏茫然站在原地。
夏军提上裤子朝夏夏走过来,垂涎的目光在她软白的胳膊上打量。
吴丽冲过来抱过夏夏:“你别看她。”
夏军砸吧着嘴,没滋没味走了。
*
夏军是夏父的堂弟,按辈分夏夏该叫一声叔。
他年轻时游手好闲,人到中年没家没业,靠在镇上做泥瓦匠过活。
他每星期回来一趟,自己家门不进,一头扎在吴丽炕上,睡过一宿第二清晨天亮又提着东西离开。
夏夏晚上一个人睡,听着隔壁屋子的动静整夜不敢发出半丝声音。
夏军临走前总是用意味深长的目光看着她,她读不出其间的含义,只觉得那目光让她发憷,而每当他离开后,吴丽总会坐在炕头哭上一天。
夏夏疑惑:“你讨厌他为什么还要让他进来?”
吴丽抹着眼泪哽咽,骂她:“小孩子家家懂什么?”
夏夏确实还小,也确实不懂,可不懂到懂要不了多久。
那两年是她记忆里平稳又安静的时光,自从夏军时不时上门后,喜欢到吴丽门前晃荡的邻村混混再也看不见踪影,往常见到夏夏总要欺负一通的孩子也收敛了恶意。
寡妇门前是非多,吴丽从前没了男人,她现在又有了男人。
村里的风言风语只敢在背后蔓延,指指点点全可以当做看不见。
夏夏六岁那年,夏军从脚手架上掉下来摔断胳膊,从此做不了精细活,只能回家种田。
他不能吃苦,种了几天地就撒手不干,每日去集市割块猪头肉再配二两小酒,躺在炕头迷迷糊糊过上一天。
……
初夏暴雨倾盆,河水没过桥面。
夏军站在夏夏背后舔了舔嘴唇:“跟叔回家,叔帮你洗。”
夏夏放下裙摆,朝家的方向跑去:“我妈在家,她会帮我洗。”
夏军:“你妈病了,她不能洗衣服。”
夏夏躲开他伸来抱她的手:“我自己会洗。”
她小小一个人,漆黑的眼珠定定看着他:“我不跟你回家。”
夏军笑了:“昨天我去镇上给你妈买了药,你跟叔去拿。”
夏夏目光警惕:“你拿来给我。”
夏军说:“我一个人拿不动,你不去我就把药扔掉,让你妈病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