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
“你现在对她使厉害又有何用?只会让她更加提防。”
蔺姑姑一口银牙都要咬碎。
“要不是看在娘娘的面上,我真想……”
向知番用眼神示意她闭嘴。
蔺姑姑放开他,勉强平复着心情。
向知番双手交握在身前,率先走出客栈,坐入马车中。
蔺姑姑跟住他上去。
马车平稳驶离。
帝国客栈无论从任何角度看都是一派古朴的大气,粗犷的鸱吻是对唐代风格精致的模仿,硕大的斗拱更是彰显着地标建筑磅礴的气势。
而这一切在向知番看来极其的乏味、陈旧。
就像一位衣冠楚楚的垂暮老者,即便华冠丽服,也掩盖不了皮囊之下日渐腐败的恶臭。
他在这座城池受了太多苦,流了太多泪。
该死的人没死,该长命千岁的人却永远回不来了。
向知番阖着眼,迎着那沉沉暮色道:
“蔺咏铭,儿子的死我会补偿你。但你也要记住,我们当初为什么离开长安,如今又为什么回来。”
从半遮半掩的琉璃窗外映进来一抹血色的残阳,正好落在蔺咏铭松弛的眼皮上。
她在琉璃窗上再次看到了自己的脸。
她这张脸,和她娘亲长得可太像了。
蔺咏铭一直在努力忘记她的耶娘,忘记那个为了两袋米将她卖了的贫贱的家。
除了痛苦,那个家什么也给不了她。
贱姓,生下来就是贱命。
为了讨生活进入宫掖,为奴为婢,靠着贵戚权门的恩赏小心翼翼地生活。即便再谨小慎微,也有可能仅仅因为贵人们那日恰巧的坏心情就送了小命。
贵人们掐断一条贱命,无需和任何人交代。
在掖庭前十年,她没能跟对明主,受尽欺凌,险些被剖走脏器。
所幸,最后被跟在裴贵妃身边的向知番所救。
她已经记不得是如何跟向知番互解寂寞了,对食的那些细节更是教她恶心,不堪回想。
她只记得裴贵妃那双漂亮温柔的眼睛,和毫不介意地握住她肮脏手掌的柔荑细指。
这样的绝世佳人,凭什么要含怨离开长安城,横死他乡?
长安,李氏,欠她太多太多了。
既然贱姓无法改命,那就用李氏之矛攻李氏之盾。
李极,是他们颠覆帝国最重要的筹码。
为自己回放记忆模块中裴贵妃的片段,那双温暖的眼睛抚慰了蔺咏铭心中干涸的裂纹。
蔺咏铭深吸一口气,拭去眼角的泪痕。
“望儿死也死了,让人带他返回睦州,葬入裴林便是。”
向知番见她眼角尚有微红,但气已经沉回来了。
向知番转着拇指上的戒指道:“殿下的心思歪了。以前她贪玩胡闹尚可忍耐,可眼下五王入京,便是李渃元孤注一掷的豪赌。箭在弦上,随时都有可能拿刀动杖。必须扫除殿下多余的心思。”
蔺咏铭明白向知番之意,这事她不用操心,也没多说。
见向知番双唇泛紫,知道他看似冷静,实则压力极大。
从十多年前他俩就同舟共济,蔺咏铭不想这条船倾覆,捡了句安慰向知番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