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东城钱庄查出,三日前,临街米行的老板娘支出一笔百两纹银,送去了东城兵马司指挥使的宅中。我随后潜入宅中,在后宅三姨娘的床底下发现一箱子银两,与东城钱庄的那笔支出刚好对上。”
“其余几人呢?”
“灯下黑。”
蔡恬霜的侦查能力无需置疑,季绾点点头,仵作掩盖事实、吏目越级草草结案、指挥使收受贿赂,还有之前搜集到的鲁康洪和米行老板娘暗通款曲的证据,足够了,足够讨一个公道。
她走进正房,在鲁康洪偷瞄的目光下,拉着父亲回到自家,铺纸研磨,请父亲为廖娇娇的案子写下诉状。
乌金西坠,残阳如血,她穿过车水马龙的街道,来到比刑部更近一些的大理寺衙门,拿起鼓槌,敲响了府门前的登闻鼓。
咚咚咚的皮鼓声,吸引了路人的注意。
按大鄞律令,发生在皇城的案件,凡涉及人命,在兵马司受理不妥时,百姓可直接上告到三法司,即刑部、都察院和大理寺。
季绾从不觉得自己是个果敢的人,可这一刻,她重重击鼓,不计代价,“臣妇有冤屈上告,恳请引奏!”
按规矩,击,则奏知引见,若证据不足亦或是图赖者,从重处罚。
已是下值时分,大理寺的官员陆续归家,在听得鼓声后,正与人在公廨对弈棋局的贺清彦将手中白子放回棋笥,“臣”
突发兴致微服出宫的承昌帝摆摆手,“案子要紧,去吧。”
贺清彦起身作揖,退出公廨,带人去往审讯堂。
“何人击鼓鸣冤?”
弋
四目相对,贺清彦微愣,继而面不改色坐到大案前,接过衙差递上的诉状。
诉状义正言辞控诉鲁康洪和米行老板娘暗通款曲,合谋行凶,又在行凶后买通东城兵马司的官吏,请他们草草结案。
贺清彦看过诉词,又见季绾递上证据。
蔡恬霜是君晟培养出的探察高手,确可信据,无一漏缺。
季绾跪在堂上,言之凿凿。
按她所说,这已不只是谋杀案,还是一桩包庇案。
她一拜,额头抵地,“请大人明察秋毫,还廖家一个公道,惩戒奸佞。”
审判是需要对薄公堂的,贺清彦向来以出其不意著称,与大理寺正等人商讨后,决定立案,当晚派人复检廖娇娇的尸首,同时突袭东城兵马司指挥使府邸,搜查那百两纹银,又将仵作传唤至大理寺审讯。
取证、审问需要时长,季绾离开大理寺时,月上中天,更夫打响了三更的梆子,娇小身影融在如水凉夜,显得单薄清瘦。
她的身后跟着蔡恬霜和馨芝,三人结伴消失在长街尽头。
灯火阑珊的马厩旁,停靠一辆铁甲马车,车中人挑帘凝望,依稀觉得这道背影形似故人。
配以杳杳云烟夜色,恍惚故人重现,却因往事种种,不愿回眸。
“朕御极十八载,见过太多击鼓鸣冤甚至拦御驾申诉的百姓,还是头一次见识到为闺友上告污吏、奸商的女子。去查查她家在何处,姓甚名谁。”
姚宝林与景氏容貌相近,身形体态相差甚远,这女子容貌不像,身形却如同景氏的水中倒影,连后脑的轮廓都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第23章第23章
闻言,充当车夫的御前大太监范德才躬身道:“禀陛下,老奴从贺少卿那儿了解到,此女子不是别人,正是通政使的新婚妻子,姓季,单名一个绾字。家中是开医馆的,父亲是讼师。”
承昌帝稍有迟缓,捏了捏鼻骨。那还真是巧呢,君卿巡察未归,他的妻子上告兵马司。
从衙门出来,季绾径自去往廖家,陪在老两口的身边,无论鲁康洪如何质问,都秘而不露,看着鲁康洪暴跳如雷。
“季绾,我们的家事,你一个外人掺和什么?非要闹得鸡犬不宁吗?”
廖娇娇的尸首已被大理寺的官员运走,鲁康洪意识到事态有变,如惊弓之鸟坐立难安。
季绾喂廖家母喝药,语气平淡,“心虚吗?”
局外人毫无察觉,局中人却深感讥诮。
被一个小丫头屡次质疑,鲁康洪恨不得抡拳,奈何身手不及她身边的女护卫。此刻,他深深发觉,季绾再不是势单力薄的邻家妮子,她的胆识、人脉在与日俱增。
近朱者赤吗?
三日间,大理寺正拿到仵作的供词,供出东城兵马司指挥使、吏目等人收受临街米行老板娘邹氏的贿赂,经过刑讯,几人在拷限其间交代了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