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将晚,从煤炭工业厅的办公楼中走出,心情大好的陈东莱伸手拦住了一辆“拓儿车”;好不容易“钻”进狭小的副驾驶座后,他向司机嘱咐道:“师傅,去江南广场美食城。”曹海洋静静地坐在那辆略显老旧的奥拓车后排座位上,一语不发。他尽可能地将自己的身躯蜷缩成一团,仿佛这样就能减少对周围空间的侵占。要知道,奥拓车可是出了名的车内空间狭小,尤其是后排位置,其狭窄程度甚至比前排还要更甚一些。然而,出于对领导的尊重和礼貌,曹海洋毫不犹豫地主动选择了这个相对拥挤的后座,并心甘情愿地将那个较为宽敞舒适的副驾驶座让给了领导。尽管此刻他的姿势有些别扭,但他的脸上却没有丝毫不满或抱怨的神情,只有一片沉默和顺从。他和陈东莱都不算矮,被狭小的车厢挤得浑身不适;加上汇川又是一座名副其实的山城,道路蜿蜒曲折,起伏不定,忽上忽下的路段多得数不胜数。车辆行驶在路上,犹如一艘颠簸于波涛汹涌大海中的小船,左摇右晃,上下起伏;直晃得他头晕目眩。但即便如此,曹海洋还是尽力把视线望向窗外,观察起汇川的街景来。他出身茅屋乡的小山村,此前虽然在鱼泉读书,但从来都没来过汇川这种在全国都排得上号的大都市。此刻见到华灯初上的山城,竟连晕车的感觉也消失了。陈东莱透过后视镜,见到属下面色涨红,于是用力握紧手柄摇下车窗。新鲜空气进入了车内,让曹海洋精神一振。还不等他继续打量汇川的美景,只见拓儿车的司机师傅一脚踩下刹车。“大礼堂这边怕是走不了了,我还是带你们绕路吧。”陈东莱看了看手表,接着望向窗外;乌泱乌泱的人群如潮水般涌动着,他们密密麻麻地挤在汇川大礼堂的广场上,仿佛没有丝毫空隙可言;他们的神情焦虑不安,嘴里似乎在呼喊着什么。“师傅,这是在……?”他前世在汇川工作多年,自然知道礼堂对面的建筑是什么——正是江安省人民政府大楼。“平安厂的员工。听说是对买断工龄的赔偿不满意,又开始闹事了。”司机师傅皱了皱眉头。“要我说,这群人真是不知好歹;好日子过习惯了,稍微吃口差的就要跳起来发飙。”“这是为什么?”曹海洋心下疑惑,“我看之前的江安日报上有报道,说省里面之前已经给他们一人八千的遣散费了。”“八千?呵,这群人恨不得一口气要八万。”司机一边拨动着方向盘,把车拐进了隧道,一边用嘲讽的语气说道:“他们恨不得一口气拿个八万才好!之前汇都那边的有民营工厂聘他们做工,谁曾想这帮人进去不久,老毛病就烦了,吵着闹着说工作时间太长,比不上他们在国企的时候。”陈东莱脸色微变。他已经听说,省长陈慎行对平安汽车厂的改革遭遇了很大的阻力;但却真是没想到,年初的改革,居然到年末还能继续掀起波澜。拓儿车成功避开了人群,飞快地穿过隧道,开上了曦江大桥。几分钟后就来到了江南广场美食城。陈东莱虽然在外出差频率很高,但由于日程紧张,并没有借着公务活动的机会搞私事。只是今天恰逢高中同学齐佳佳和周不醒“夫妻二人”请客,这下不来不行了———他们从高中时期就与陈东莱、明月照玩在一起,是称霸鱼泉一中的“四人团。”安顿好曹海洋,陈东莱迈步向美食城的顶楼的西餐厅走去。齐佳佳排场不小,选定的餐厅典雅有致,装修奢华,显然颇有些开销。他沿着西餐厅门口的回廊向内走去,正四下观察间,只见远处有一名年轻男子向他招手。“这不是我们年少有为的陈镇长么?有失远迎啊。”“山沟里的土皇帝而已,你可别拿我打趣了。”陈东莱一边笑着,一边把西装外套脱下挂到椅背上,对一旁的齐佳佳说道:“管管你们家老周。”他自前世最后一场酒局之后,就再也没见过周不醒了———这位高中挚友从汇川大学毕业后,就长期在汇川市公安局工作,二人没多少见面的机会。此刻故人重逢,竟然生出了一丝别样的意味。“再穷乡僻壤,那也是名副其实的正科级。”周不醒端正了坐姿,语含艳羡:“我们公安系统人数多,职级少,估计还要个一年半载,才能解决副科级。”他一言说罢,看了看身旁的女友,“佳佳的速度倒是快得很。他们省计委到点就提,现在已经解决副主任科员了。”陈东莱自然知道,齐佳佳背景深厚,潜力远远不止于此。前世直到父亲齐建国出事前,她已经当上了省计委某处的副处长,前途不可限量。只不过随着齐党垮台,齐佳佳的仕途也从此一蹶不振。一阵寒暄过后,身着紧身制服的服务员接连端上了几杯饮料与开胃菜;周不醒没怎么见过西餐,心下好奇,用叉子戳起一片沙拉中的菜叶,仔细观赏起来。。九十年代初,西餐厅的普及程度远没有后世那么高。对一般市民而言,二十块钱一份的牛排、十块钱一份的意面,单价确实过于高昂,令许多家庭望而却步。“你错了,是左叉右刀,不是左刀右叉。”齐佳佳正在认真地纠正周不醒的餐桌礼仪。“再这样下去,真就变成乡里来的土豹子了。”周不醒大感头疼,他本身就搞不懂这些繁文缛节,奈何偏偏有人逼着他。看了看对面默不作声的陈东莱,他忽然灵机一动,开口道:“不是说有些问题想请教她吗?怎么还不开口?”陈东莱收起了脸上的笑意,放下刀叉。“我就一个问题:省计委和交通厅之前承诺的县乡公路建设资金专款,还能不能按时拨付给我们永安县?”:()权力王座:开局重生县城公务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