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福生说:“生下你,我也很感激。”
果果不说话了,不知道是不是在哭。
小曜最后还是要跟着果果回去,孙福生已经没有余力再照顾这么小的孩子了,被果果带走的时候他又开始闹,依旧喊着那句“我讨厌姥爷我讨厌姥爷”,然后哭哭啼啼地被牵上车。
这么小的孩子已经开始出现矛盾心里,一边说讨厌,一边还哭哭啼啼的不愿意离开。
孙福生心里大概也是难受的,果果还是给了他一笔钱,说她知道孙福生的钱都让唐娟拿走了,她给他约了医院的手术,按照医生推荐的,还是去做保守治疗。
那个治疗孙福生没有做完,每天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感觉每次呼吸都在烧钱,他待了一个月就出院了,说自己在家也能保守治疗,左右跟待在医院里没区别,医生只能宽慰他,说保持心情良好,说不定还能活个十来年。
这下,真是所有人都走光了。
孙福生这一生里,那么多人来来去去,谁也没留下,最后临了了,只剩他孤寡一个,顶着脑子里定时炸弹一般的瘤子,搬着个小板凳,在门口一坐就是一天。
他就只是那么静静坐着,吹吹风啊,看看云看看花啊,有时候拿个蒲扇扇凉,两只眼睛变得越来越浑浊,待了一天,太阳东边起西边落,孙福生脑子里好像什么也没想。
得知他要死了,唐娟又找上门来了,向他诉说家里的窘境。
唐娟后续带着儿子二嫁过,她说,你知道的,二嫁的女人只有被嫌弃的份,她在新丈夫那里也过得不如意。
叨叨了一大堆,不过是念着他在这个大院里的房子,唐娟想叫孙福生把房子留给儿子,她还高兴得不得了:“他也有姑娘啊,你不就喜欢姑娘嘛,跟果果那儿子没差吧,你公平得不得了,不能最后只把钱留给外孙吧。”
孙福生气得不行,叫唐娟滚出去,一边扶着桌子咳嗽一边大骂:“我就是捐出去也不给他!你们真是打的好算盘,要吃我的肉还要喝光我的血!”
“我把所有的钱都给你们了,还有什么不满意”孙福生哀声质问,“啊你们还有什么不满意!”
“他说活不下去了,要死了啊,他要死了,老头!”唐娟还在哀嚎。
“叫他去死!跟我一起死,看他先死还是我先死!”
唐娟又哭起来,说他们爷俩要逼死的是她才对。
孙福生缓了很久,坐在凳子上,说:“唐娟,这么多年了,你什么都知道,但你还是没变啊。”
裹脚布没有缠住人的脚,却缠住了别的地方。
唐娟那天坐了很久,默不作声地回了,再也没来找过他。
孙福生就这么又活了十三年,每天就是一个人坐在门口,或者坐在家里的凳子上,摆弄一下小曜没有带走的玩具,夜里守着那个红色的电话,渐渐地忘性越来越大,最后连话也不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