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别韵怔怔地用眼睛勾勒面前人的轮廓,眉目骤然柔和下来,朦胧泪眼中含着笑意。
是她。
只有她。
亘古八荒,四海纵横,也只有这一轮明月。
在盛凝玉好奇的目光下,香别韵收起眼泪,说起自己这六十年里的事情。
她说起自己改了名字,说起自己建立半壁宗,说起和原不恕的相识,说起许许多多的过往和新事,却在某一刻蓦地瞥见了盛凝玉藏在衣袖下的手。
手腕上伤痕狰狞,新旧不一,却道道刺目。
心中痛极,香别韵忍了又忍,努力控制着情绪,轻声细语问道:“仙君呢?”
“我么?远不如阿燕姐姐精彩。”盛凝玉靠在椅子上,望着亭外湖上的骄阳,脸上带着笑。
真好啊,这样美的湖光风景,她还能一见。
盛凝玉用轻快的语调道:“我受了点小伤,所以休息了一会儿,没做什么有趣的事儿。”
小仙君如当年一样,用着最轻快的语调,神情散漫说着话。
但香别韵知道,这些年来,她的小仙君一定受了很多苦。
很多很多苦。
可她却什么都不知道,什么也帮不了。
霎时间,巨大的痛苦和愧疚席卷全身,好不容易忍住的泪意决堤,香别韵满脸是泪。
盛凝玉睁大了眼睛,这时却全然不知道该如何哄,只能握着她的帕子,一遍又一遍道:“你别哭,别哭啊——我还活着呢,身体也还不错——我真没事儿。”
香别韵心知不该如此,她缓了一会儿,终于回味过来,蓦地睁大了眼睛:“我、我这样是不是破坏了您的计划?”
“与你相认,确实不在我的计划之内。”见香别韵的脸色愈发白,盛凝玉扬起眉梢,张扬一笑,“但你知道的,我从不按照计划做事。”
是啊,小仙君从不按照计划做事。
她会救不该救的妖鬼,会管与之无关的闲事。
香别韵凝眸望向她,放在膝上的指节用力到泛白,面上却又笑了起来:“是啊,仙君一贯如此。”
香别韵看她的目光,盛凝玉很熟悉。
在不久前,她也是用这样的眼神,看原小二的。
盛凝玉坦然接受,甚至得寸进尺的撒起娇来:“经年不见,阿燕姐姐已经是‘香夫人’啦!说起来,我先前在学宫里也与原不恕相识,待日后,你们两个可得把我的那份喜酒补上。”
香别韵慈爱地看着她,娴静如梅花临水:“只要您想,任何时候都可以。”
只要她还活在这个世界上。
香别韵轻轻垂眸,瞳孔在瞬间骤然放大,黑色几乎占据了整个眼瞳。
这一瞬,她不是高贵典雅的香夫人,不是温柔守礼的香别韵。
她是百年前的那个人人妄图诛之的妖鬼,她是遭受了万般苦痛陷入泥沼的花柳烟。
她想,没关系,这一次,她会在。
只要小仙君想要。
任何东西,她都会为她拿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