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新春,苏合一中附近的街道都变得空荡荡的,那些霓虹遍布的马路上依旧承担着堵车的压力,向春生和爸妈同样堵在了高速上。
向成明手握着方向盘,眉头紧皱可是前方的车牌也仅是缓慢的挪动,他的开车时比较容易急躁,车载音乐里放得海阔天空,天也不阔了。
只有他喝完酒方向盘才会暂时转交到蒋月华的手中,车载音乐也换成了较为柔和的抒情歌。
坐两个人的车向春生能明显地感觉到蒋月华的车技更稳,因为她不那么容易吐了。
两个半小时的车程,堵车就堵了一个多小时,等他们三人到外婆家,天早就黑了。
楝花村通向高速的路,几年前才刚刚修好,奶奶家的自建房也是几年前向成明赚钱后,才换成如今的小别墅的。
春节对于小孩来说总是没什么意思,除开那些让人眼花缭乱的烟花爆竹,大人间的谈论总是那么无聊,他们聚在一起嗑瓜子谈天,无休无止,讲不完说不尽,一而再地暗示她们别浪费好的资源,要努力学习。
一套组合拳下来,他们说不厌,向春生也要听厌了。
每等向春生和向夏锦经过时,他们总要特意强调一下自己曾经悲惨的上学路,什么单车徒步十几公里全是石子路,顺带再拉踩一下她们现在优渥舒坦的环境。
她们两个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避开满地黄白相间的瓜子壳和香烟蒂,加快速度离开那里。
年龄的鸿沟明晃晃地告诉他们,小孩没什么可怀旧的,难不成向春生还能委屈地抱怨——初中以前的年夜饭她吃得是泡面吗?
那个时候向成明的物流运输公司才刚刚起步,大年三十正是运输海鲜活蟹的旺季,年轻气盛的他还沾上点赌,蒋月华每天都提心吊胆与其呆在家里还不如一直跟着走南闯北,可怜的小春生则是一个人跟着外婆住。
外婆很宠她,基本上是有求必应,她很好哄又不好哄,好哄到一碗泡面就能应付,不好哄是一大桌的菜放着不吃非要吃那口泡面。
向春生现在想来当时的自己确实有点矫情,居然想通过这种方式来博取关注。
事实证明除了外婆没人会记得。
“走吧,姐姐。”向夏锦全副武装好,准备带向春生去买烟花。
全副武装的意思等于穿上豹纹花色的保暖睡衣,穿上奶奶手缝的棉鞋,围上围巾,带好帽子,入乡随俗。
以前向夏锦可完全不是这样的人,她小时候是不敢走石子路的娇娇小姐,去哪儿都要穿蓬蓬公主裙,害怕世界上所有的昆虫,哪怕路边草丛有一点风吹草动,都能幻想到那些恶心的虫子爬上她漂亮的鞋面,所以小时候的向夏锦根本离不开向春生。离开了她就连攀爬躲避的杆子都没了。
小时候的向夏锦总是对这个地方有着一种特殊的嫌恶,别扭又奇怪,她觉得这里很土很不入流,一万个不愿意坐爷爷那辆老旧三轮车,她觉得自己的公主裙就应该坐在小轿车上,后来,深陷玛丽苏文学的她又觉得自己没有小说女主那样善良不嫌贫爱富的美好品质,又开始厌弃自己。
向夏锦就是一个叛逆的很充分懂事的也很彻底的小女孩。
现在好了,她不修边幅的程度都能毫无违和感地融入择豆角大队,向春生摇头无奈地答应道:“等下被调侃了可别带上我。”
她们两姐妹只要出现就会吸引大部分婆婆婶婶的目光,因为别人家的两个女儿都很优秀,便会招来很多的眼红。
其实,向春生根本分不清哪个是婶婶哪个是舅妈,她对血脉亲疏一向淡陌,都只是保持礼貌点头,向夏锦比她健谈多了。
“小夏呀,你怎么穿成这样,比起小时候变化也太大了吧。”
“对啊,我在街上走没有她妈在旁边根本就认不得,小夏下次见到阿姨可得喊我一声。”
向夏锦脸上的笑都快僵住了,这群人还是舍不得放她们走。
“两个人成绩都很好呐。”
“都长高了,变漂亮了,瘦了。”
“是说不是,小春变化也大的很,就是脸上是哭是笑舅妈一直都分不清,小春你从小就这样。”
“这样的小孩确实有点……”
令人咋舌?
向春生难道要陪笑吗?她从小不一直都顶着这张苦瓜脸过来的,还没习惯吗?
他们总是想在言语上拿到属于自己长辈的权威,逼迫向春生做点不符合个性的事,站在他们角度或许能算做好意吧。
“小外婆,婶婶我们买炮仗去啦。”
向春生被向夏锦拉进了小卖部。
她的唇角带笑眼中却没有什么温度,在走进门后便立马收起,向夏进不希望听到有关姐姐的一丁点不好。
向夏锦看着人很火烈,但是也就只能玩一些毫无威力的仙女棒,倒是向春生手里扛着与她这张脸非常不符合的大件烟花。
点燃了仙女棒,那一抹笑在金色的光下显得格外干净明媚,倾吐着属于少年人的快活与鲜亮。
在细小的烟花线断裂的那一刻,向春生发出一声轻叹。
恍惚间看见了花树下,两个孩童的嬉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