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游十里处有座水闸,是控制南屏水势的关键。吴希澈这些日子查到许多可疑之处,说是要亲自去查看。明希本想陪他同去,却被他拦住:"你要小心。那些人不会坐视我们查下去,定会暗中使绊子。作坊里的姐妹们还需要你照应。"
可如今传来消息说那里起了冲突,她如何能安心?马蹄声疾,溅起无数水花。她脑海中不断浮现他的影。
喜欢一个人就是这般感觉吗?无时无刻地牵挂他,想他开不开心,想他有没有不舒服。在茫茫的天地间,一颗心紧紧贴着另一颗心,一个人长长久久念着另一个人。
"夫人!前面好像有人!"一个护院突然喊道。
明希勒住马,借着微弱的光线望去。果然见前方有个人影踉踉跄跄地走着。她定睛一看,竟是吴希澈安排在水闸处盯梢的小厮。
"大人他。。。他。。。"那小厮浑身湿透,说话都在发抖,"大人发现水闸有古怪,说是有人动了机关。正要细查,忽然冲出一群人来。。。。。。"
明希心中一紧:"然后呢?"
"那些人手持兵刃,说是要教训不长眼的东西。大人身边只有几个衙役,寡不敌众,便让小的先来报信。。。。。。"
话音未落,忽听得远处传来打斗声。明希不及细问,一夹马腹便朝声音传来的方向奔去。雨势渐大,马蹄踏在泥泞中,一个不慎差点滑倒。
"夫人小心!"护院们连忙跟上。
转过一道弯,前方赫然出现一座巨大的水闸。闸门已经打开,浑浊的河水汹涌而下。借着忽明忽暗的火把光,隐约可见十几个人影在纠缠。吴希澈背靠着闸门,手持一根木棍在支撑。他身边只剩两个衙役,都已经挂了彩。
"你们这是要造反不成?"他厉声喝问,"擅开水闸,误了百姓性命,你们就不怕王法吗?"
为首一人冷笑:"王法?你一个七品芝麻官,也配说王法?识相的赶紧滚,否则今日这水闸下,就要多你们几条性命!"
“世间无王法,那你们的心呢?你们有心吗?南屏住的不是你们的亲眷友人吗?你们与贼为伍,狼狈为奸,你们对得起你们的心吗?对的起南屏的父老乡亲吗?倘若死在你们剑下的,是你们的亲人呢?你们还会这么理所当然地开怀大笑吗?”
他字字清晰,声音隔着雨幕传来,明希想骂他傻,骂他和这些人讲什么大道,却心中忍不住酸痛。为首的人竟然愣了片刻,不知如何作答。
“说这些有什么用!我们已经没有归路了!给我杀!挡我们路的,都得死!”
明希见状大惊,正要策马上前,忽见吴希澈一个趔趄。原来他肩上早已挨了一刀,此时血水混着雨水,将月白的衣衫染得斑驳。她心痛如绞,却又不敢轻举妄动。若是惊动了那些人,只怕他更危险。
就在此时,一个洪亮的声音自远处传来:"住手!"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队人马打着御赐黄伞疾驰而来。为首之人正是杨叙道!他身着朝服,腰佩金印,威风凛凛。身后跟着一队官兵,举着火把冲上前来。
那些歹人见状,顿时慌了手脚。为首的想要逃走,却被一箭射中腿脚。其余人见势不妙,纷纷弃械投降。
"大胆刁民!"杨叙道怒喝,"竟敢当街行凶,朝廷命官也敢下手!来人,给我拿下!"
明希这才纵马上前,翻身下马扶住摇摇欲坠的吴希澈。他身上冰凉,面色苍白,却还强撑着一丝笑意:"怎么来了?不是让你。。。。。。"
话未说完,人便晕了过去。明希心中绞作一团,连忙让人找大夫。杨叙道走过来,叹道:"这孩子性子倔,查案太过上心。不过若不是他发现水闸有异,只怕南屏城今夜就要遭殃了。"
暴雨渐歇,天边露出一线曙光。水闸处乱局已定,那些歹人都被拿下。杨叙道亲自审问,却撬不开他们的嘴巴。不过经过之前的一些线索比对,能确认这些人都是四王府豢养的死士,奉命在此把守水闸。一旦有人来查,便要痛下杀手。
回程路上,明希紧紧扶着吴希澈。他已经包扎好伤口,只是仍在发烧。她取出手帕擦拭他额头的冷汗,轻声道:"你何必亲自去?"
"我的命是命,旁人的命也是命,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我若不带头,他们又如何心甘情愿?"他虚弱地笑笑,"况且,若不是你和姐妹们收集的证据,我也不敢贸然行动。"
明希望着他苍白的面容,心中百感交集。不知从何时起,她竟然开始慢慢理解他的那些坚守,是啊,每个人都是活生生的人,每个人都有家人朋友,每个人或许对于别人来说,就像吴希澈对于自己一样。倘若认真去了解一个人,他不是任何物品,不是任何代号,而是一个活生生的,存在在一些人生命中无可替代的存在。
天光渐亮,风雨初歇。南屏城在晨曦中逐渐苏醒,南屏一如既往地生活,仿佛什么也没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