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面蒙白布,怀里抱着一个布裹,一副军医仵作打扮。
可看他四处打量、鬼鬼祟祟的姿态,又觉得不太像。
伍老五皱眉。
他想起军队里的一个传闻:联合城里其他各邦大多以人头数记战功,但只有开顿城是以人的左耳计数,所以有些精明之人会先割下敌人的人头再割下左耳,一边卖人头给漂泊终地的士兵一边把耳朵送到开顿城。
而如果算上科隆斯的话,有时候整具尸体都用得上。
这当然是违背军令的,但人情如此,有时候上级军官知道了,也只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不过,对方是从伤兵营里出来……如果是用自己战友的尸体甚至是杀死伤兵来计数冒功,未免就有些过分了。
一旦被现,必然是死罪。
伍老五按住佩刀,犹豫着是视而不见或是回去阻止上报,可没等他做下决断,远处的那个人影身形一滞,猛地转头,眼神如鹰隼般凶狠。
居然现了藏身阴影中的士官。
伍老五吓了一大跳,可那人察觉到了他之后,眼神又诡异地柔和了下来,反而大咧咧朝这边走来。
伍老五警惕着朝后退了两步,直到对方毫不在意地走到近前,一把扯下了自己脸上的白布,他才惊讶地出声:“李小三?”
来人是他要好的同乡。
伍老五心里的怀疑去了大半。李小三确实是先锋军里的一员,因为小时候上山挖矿经常摔伤身子,久病成医靠着这手包扎功夫,还真的混成了一个军医。
李小三待他也是非常之好,之前从前线退下来的时候,还特地托人给伍老五送来了一包肉脯,说是先锋军搜刮到的战利品。
别的部队想要还分不到。开顿城的供给有保障,但基层士兵也是六七天才能开一点荤腥,有这么好几斤的兽肉,还是非常令人羡慕的。
伍老五心里自然感激。
并且他知道,李小三内心其实是个胆小又敏感的人,有时候甚至都会惹人笑话,还需要人照顾才不至于被欺负,待在后方治伤最适合。
做不出杀良冒功的事来。
放松之下,伍老五甚至都忽视了自己这位同乡的眼窝深陷,就连颅骨都好似大了一圈,看起来像个正处疲态的病人,可神色又异常亢奋。
“怎么样,前线的战事如何?”伍老五忍住腹中那古怪的饥饿,按住同乡的肩膀关心道,“没受伤吧,当初你嫂子送我出门的时候,连我都没顾上问几句,就担心你这身子骨死在外面,让我照料着点,哈哈……”
最后伍老五被评为了一等兵,而李小三当上了军医,结果都还算不错,只是分工不同,平日里倒呆不到一块儿去。
可听了伍老五的叙旧,李小三好似一点反应都没有,他只是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再艰难开口:“伍,伍大哥,你也……”
在伍老五的印象里,李小三并不是一个说话结巴的人,可此刻他竟是要组织语言都很困难,后面的话含含糊糊的,就像声带黏在一起一样。
让人听了很不舒服。
伍老五皱起了眉头,正要打断对方,忽地他就从中听懂了一句话:
“你饿了吧?”
换作其他的问题,伍老五肯定不去理会,而是先搞清楚同乡的状况再说,可是一听到这句话,他浑身的骨头像是有毛虫爬过一般酥痒,此前一直坚挺的意志终于崩溃了。
伍老五下意识点了点头。
等他回过神来后,手上已经多了一个布裹。另一边李小三已经走远了,不知道又去了哪里,回荡在耳边的只有几个断断续续的词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