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子手册有说,母乳是宝宝的第一针抵抗疫苗。
他能给小鸟的东西太少太少,即便现在还不到沦落街头地步,可那天有可能是明天,也有可能是下秒,徐钰鸣必须要为未来做打算。
如果不住酒店,身上的钱住普通宾馆应该能撑一段时间。
徐钰鸣回到卧室,小鸟仍在呼呼大睡,肚皮起起伏伏,躺得板板正正。
他看了许久,手轻拍婴儿肉乎乎软嘟嘟的小腿,眼底茫然淡去些:小鸟跟着自己,再大的困难他也能挺过去。
毕竟,除去已故双亲外,小鸟是他唯一的、有血缘的亲人。
徐钰鸣静静坐了会儿,他握住女儿脚丫,趁她还没醒,拿过门后背包,拉开最里兜拉链,从信封里掏出为数不多的纸质现金。
零零总总,超不过两千。
他翻来覆去数了三遍,又从旁侧摸出两三钢镚,就是徐钰鸣全部家当,对于徐家人来说,估计也就他们顿饭钱。
“……”
徐钰鸣深呼吸:“小鸟,虽然我被徐家除名,但你身上还流着他们的血。”
“如果你愿意,我去求徐老先生,你仍能享受徐家目前荣华,不至于跟着受苦,连独属的房间都是奢侈。”
他想起来件小事。
徐老先生的父辈也就是徐钰鸣的太爷爷生于战火年代,即便在那动荡不安的年代,每年向前线捐赠大量物资,徐家还能保持一家人生活的体面。以至这种习惯延续至今,哪怕长工生孩子同样能得到数额可观的道喜红包,而他全身连这红包所含钱的一半都不及。
徐钰鸣像是在对小鸟解释,倒不如说逼自己狠心。
“你另一位父亲……他谁都不爱,所以你尽量少往他身边靠,就算徐家开始走下坡路,最起码能保你衣食无忧。”
“跟着我,你可能衣不果腹。”
“况且我还是……双。性人,无法组成家庭的双。性人,等你以后念书填家庭信息登记表,会被同学笑话的。”
“他们俩肯定不会让这件事发生。”
“你跟着我只会吃苦。”
“我没想到徐老先生会这么生气。”
“倘若我不跑,等明年后年,你会多出来很多异父的手足,到那时候你会讨厌我,觉得我是失去灵魂的躯壳。”
徐钰鸣自言自语,他貌似在说自己未来的猜测,还有回忆过去的麻木。
“你不能陪我受苦,小鸟。”
“所以……”
“我准备好离开,我给徐羽树打电话让他接你回去,他算是妈妈的堂哥,模样看起来有些凶狠恶煞,其实人很好。”
“你会喜欢拥有大院子的徐家的。”
说这句话时,他没敢看女儿,虽然小婴儿吃了睡,睡了吃,可徐钰鸣总感觉她能听懂,直到指甲按进掌心,痛觉令他稍稍回神。
小鸟不知何时醒了,歪着脑袋,脸始终朝向徐钰鸣。
“……”
徐钰鸣张张口,面对女儿凝视他的琥珀色眼睛,说不出半个字。
她那么小,一点点,在手术室里哭声亮得惊人,把陷入昏迷的他叫醒,红扭扭的肉团子,被于川放在胸前下巴靠头顶着,小婴儿滚热滚热的体温换来他几分求生的意识。
徐钰鸣已经没有爸爸妈妈了。
但他有个血脉相连的女儿,可他因经济窘迫,试图送回那吃人的大宅子。
极度挣扎下,他再次伸向手腕。
先前伤口结痂,暗红窝窝扭扭印在雪白皮肉,一厘米一点,直到蔓延至掌心里月牙形状的伤痕。
自虐般,徐钰鸣撕开边缘,感受痛意在指尖如电流滚过,激得人牙根发酸发麻,他才勉强意识自己身处何方,如梦初醒再次望向不哭不闹的小鸟。
小鸟不会说话,她躺在床上,被徐钰鸣用枕头拼凑出来的简易摇篮里,小手始终朝向他的方向,一张一合,如要抓徐钰鸣般,嘴里咿咿呀呀。
眼见得不到任何回应,她脸蛋涨得通红,蹬腿又踢脚,奈何体力不支,抗议未持续三秒,泪伴随啼哭滚落,浸透了她下巴的围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