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齐沅迷迷糊糊睁大眼睛,脑子里一时半会儿没?转过弯来,却忽然被一阵细微的脚步声引起了注意。
“等等。”他强打精神,抬手就要按灭语音通话,转念想了想,自己现在的状态也?不适合单打独斗,现在月黑风高的留个后手总归是好的,便只是把谢临那头的麦克风关了,撑着身边的架子站起来。
声音是从侧后方传来的。
齐沅小心走到后甲板的侧面?,借着船身周围亮起的一圈白灯,看?到高高耸起的建筑物上站了一个人影。
齐沅在甲板侧面?的几个大箱子之间躲着四处萧瑟袭来的冷风,很快想起那个建筑的名字。
瞭望塔。
瞭望塔一般是用?来侦查海域周边情报以及偶尔开?放给客人观览海景用?的,但?都是白天才会使用?才对。
这个时候登上瞭望塔是想干什么?
“出来吧。”
意外的,那道人影率先发话了。
瞭望塔的塔顶仍然没?有亮灯,最上方的观测台只被船身反射的照明灯光打亮很小一部?分,借着那点细微的灯光,白色瞭望塔的高处,曾安的络腮胡被照得一清二楚。
“上来吧,小齐。站到这里你就知道,在这个高度,几乎能把船的每一寸角落进收眼底,你无?论?怎么躲都是没?有用?的。”
齐沅闻言,也?不再躲藏,从货箱后面?走出来,在海风中慢悠悠往塔下走,时不时掩唇轻咳几声,背影被灯光拉出萧索的影子。
“不问问我为什么大晚上来这里?”
齐沅缓慢走上瞭望塔曲折的台阶来到塔顶的小平台,和曾安初见时闻到的浓重尼古丁味儿再次萦绕在小小的塔楼,顺着高处的海风四散而?开?。
“您这么做,一定?有您自己的理由。”
高处的风无?疑是最厉害的,风雨交杂打在他的脸上,齐沅几乎感觉自己要站不住,于是只好扶住塔楼低矮的栏杆勉力站直身子,声音低弱的仿佛要溃散在风中。
“私下调查了这么久,事?到如今也?没?必要继续和我装了。”
曾安吸了一口手上的雪茄,猩红的光芒在他粗糙手指的缝隙间明灭。借着微光,齐沅看?到他右手手肘上夹着一件熟悉的黑袍,上面?沾着一些被雨水打湿的暗红色痕迹。
“说说吧,从什么时候发现是我的?”
曾安显然注意到了齐沅的目光,他坦然一笑?,把烟蒂扔在地上,拿起黑袍,粗壮的手臂一扬,黑袍和上面?的血迹就那样顺着猛烈的海风落入船侧的海面?,在邮轮行驶的阵阵嗡鸣声中甚至听?不到入水的水花声。
齐沅的眼瞳随着他的动作收缩了一下,没?有说话。
“不肯说?”
曾安抬脚捻了捻地上已?经被雨点熄灭的烟蒂,忽然猛地揪起齐沅的领子,面?色一改之前的平和,呈现前所未有的凶狠。
“海员课程里有没?有教过你们,不该管的事?不要管?”
高大威猛的大副把齐沅整个人微微离地提起,凑近他苍白失色的脸颊,低声恶语。
“可能……这不是不该管的事?。”
曾安的靠近让那股浓烈的烟草味猛地灌入齐沅的鼻腔,激得他瘦削的身躯一阵一阵几乎痉挛的颤抖,但?他的声音却没?有一丝动摇。
“不管的话,我们大概也?活不成。”
齐沅纤细的手指轻轻划过曾安拽着自己衣领的手臂,然后双手轻轻搭在曾安的手套两侧末端,唇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
他在等一个机会,一个可以单独接近曾安到这种程度的机会。
蓬勃的灵力自齐沅冷白的手指中涌出,曾安受到明显的压迫,他的手腕确实也?有伤处,惊痛之下,他直接甩开?了齐沅的衣领,手套也?被齐沅手中注入灵力的纸片划开?,却因为身在雨中没?有找好重心,身子打了个滑,把齐沅顺势拽向瞭望台的边缘。
齐沅也?没?料到他会直接对自己做出这样的举动。他正发着烧,注意力都集中在曾安裸露的那双手腕上,压根就没?有多少力气,被曾安歪歪斜斜扯向低矮的护栏。
雨水让护栏变得格外湿滑,仿若一张被风吹落的纸片,他单薄的身影就那样顺着护栏网朝外跌落。
好像要成为第一个在魇境里摔死的净魂师了。
从空中坠落的时候,齐沅也?没?太感到恐惧,可能是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他竟然只来得及和自己开?个小小的玩笑?,只看?到从天而?降的,印着灯光的晶莹雨滴落在眼眶里。
然后周围的一切都停止了。
耳边猎猎作响的风停止了,下落的湿冷雨水停止了,闪烁斑驳的灯光静止了,就连瞭望塔上曾安逐渐缩小的,震惊的面?容也?凝固了。
仿若无?止尽的下坠在瞬间来到一个令他感到安心的终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