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未尽的半杯香茗早已凉透,茶水不复初时的清亮,显出沉沉的褐色。
钟离抿了抿唇,莫名的,感到一阵轻松。
他一个人站在江心,江水流转,磐石无移,斗转星移,如此千百年。
却忽然一日,不知何处而来青鸟误闯此间,青鸟空灵明智,分明得万物所钟,却独独将那磐石的不易看进眼里,驻足于此,漂亮的尾羽要为他遮去风雨。
于是山石有心,寒水生温。
得此垂青,何敢辜负。
他不会再自遮双目了。
犹如醍醐灌顶,眼前豁然开朗,心境无比开阔。
寂静的政务厅中,忽然响起几声低沉的笑,惊飞了竹影间穿梭的鸟雀。
(钟离是勇敢的,他不会因为一件事有顾忌就放弃,想要守护璃月,于是千难万险,想要得伊人垂青,也不会有所退缩。)
………
听见笑声,若陀一条腿踏进去,又退出来,摸出明目镜,打量下屋檐下的牌匾。
政务厅,没错。
于是他又朝东方的天际看了一眼,旭日东升,云蒸霞蔚。
约莫是幻听了。
于是他抬脚走进去。
男人正襟危坐,肩背笔直,左手摊开一卷公文,右手持朱笔,全神贯注的批阅,见他进来,眼皮都没抬一下。
“摩拉克斯,关于千岩军武备更替一事,工造司已经拟好了册子,你来看看有无纰漏。”
钟离点点头,接了册子,仔细翻看。
若陀坐在一旁等他,目光扫过桌面堆叠的公文,瞧见半杯凉茶。
他忍了忍。
钟离很快看完了,把册子交还给他。
“并无问题,可以执行。”
若陀接了册子,没有走,盯着那杯凉茶看了一会儿,忍不住开口。
“摩拉克斯,你偶尔也该管束一下阿离。”
钟离有些疑惑地抬头,顺着他的目光看向手边的茶盅,心下了然。
“无妨,此茶有静心祛障之效,是她特意寻的,并无恶意。”
“虽说如此,这般举动也还是有些不知轻重了——昨日你感应到天门受撼,可是和阿离有关?”
“并无大碍,不过是她气不过我这般作为,她一向看不惯这些,一时冲动了些,昨日也认了错。”
“……罢了,你可告诫她天门乃璃月命脉,不可再轻举妄动?”
钟离颔首,又叹口气。
“她拒绝了,大概是想寻个两全的法子。”
言下之意:知错了,下次还敢。
若陀压下微抽的嘴角。
“哪有那么容易?”
“嗯,她性子太急了,我会再和她聊聊。”
“……”
若陀忍无可忍。
“……你该管教一下她了。”
钟离摇摇头,拿起一卷新的公文,朱笔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