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4章王家两场丧事
王贵的丧事办的简单,虽也停灵了三日,可里出外进的都是王家人。村里其他人多是第一日过去吊唁,之后就再也没去过。
自从那日王贵的大伯走后,沈桥就再也没听见过从王家传来的哭声。他听李大成说了,才明白,原来王家人达到了目的,连样子都不愿意装一装了。
村里谁家有了白事,除了同宗同族的,也少不了大伙的帮衬。来的人越多,这丧事才算办的越风光。
这亲戚四邻的赶过来,主家自然也得备好茶饭候着。按河谷村的规矩,前两日一般都是素斋,再备些茶水也就够了。毕竟家里有人过世,难免悲痛,谁也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挑理。
这最后一日,却是要备好酒水肉菜,以答谢大家这些日子的幸苦。尤其是帮着挖坟、抬棺的汉子,一人还得格外给一小坛酒和一吊肉,作为酬谢。
这谢礼多少,就全凭主家的心意了,也没人指着这个真的能吃喝一辈子。绝大部分人家都是一小坛子米酒,外加一斤猪肉,再多了主家负担着也吃力,毕竟谁家的银子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王贵家却连素斋都没预备,前去吊唁的人们都大眼瞪小眼的站在院里,连个招呼的人都没有。
赵大祥是个老好人,念着都是邻居,这人都死了,那过往的磕磕绊绊自然就算了。没成想在王家干了多半天活儿,连口水都没喝到,气的赵婶儿大骂了一顿。
今日就是王贵出殡的日子,李大成在院里瞧见,抬棺的全是他王家人,想来挖坟的也不例外,这王家人还真是肥水不流外人田!
王贵年轻又没有子嗣,因此这摔瓦、哭灵的步骤就都省了,一行人安安静静地抬着棺材往后山走,要不是有棺材,谁能瞧出他家这是办丧事啊!
李大成在院里洗肉,沈桥的药吃完了,明日又正好是集市。他就没备这么多肉,想着早点收摊,陪沈桥去复诊。
他刚换了盆水,就听见门口有声音,抬头一看原来是孙强,回身拿了板凳让人坐下。
孙强连连的叹气,“昨儿下午王贵大伯来找我爹,说是要卖房卖地,价钱可以商量,就是要快,托我爹给找个买家。”
这人还没入土,就急慌慌的变卖家产,这王家人也忒着急了吧!
李大成虽然知道,王贵留下的房产田地早晚会被分割,却没想到这么快,他总觉着这事有些蹊跷。
就算王家人真不怕别人在背后戳脊梁骨,那也不致于压价都肯卖吧!
王贵新丧,王富又不见人影,谁会在这个节骨眼上买他家的房产田地。若是哪日王富回来了,发现家里的房产田地都让人变卖了,能善罢甘休吗!
孙强见李大成似有疑虑,朝门外看了看,见并没有其他人,才压低了声音道:“你可知道为何?”
李大成如何能得知,他见孙强似有话说,放下手里的活儿,引着孙强进了堂屋。
“王家这般着急,透着些不寻常,这里面是不是还有事?”沈桥同禾哥儿在厢房里针线活儿,因此李大成也不避讳,直接开口。
禾哥儿眼下就住在他家里,若是这中间真还有别的事,他自然得弄清楚。要不然以后它出摊了,家里若出了什么事,他又不能及时赶回来,不得活活急死。
孙强见李大成眉头紧皱,连忙开口:“你先别急,同你关系并不大,我就是来告诉你一声,你心里有数,知道就行了。”
“我昨天听着这个事,也是觉得不对劲。连夜就回了镇上,托了一圈人才打听清楚,王家为何如此着急。王贵的大伯一家虽说住在镇上,可日子也不是多宽裕。他儿子靠着在码头上记账,养活着一家六口,家里还有一个在书院念书的,花销更是不小。王贵的大伯最疼这个大孙子,日常没少骄纵。就是这个宝贝孙子,前几日和同窗去赌坊,输了足足三十两银子!王家没办法,借了好多人家,都没堵上这个窟窿。正巧这个时候,王贵的事给他家送来了活路,你说他们能不急吗!”
“我说他们那么着急,原来是为了还赌债,可王家这么多人,就算卖了,这银子也不可能都落进他们的口袋吧!”李大成抬手给孙强倒了杯水,淡淡的说。
孙强喝了半杯水,摇头叹气,“你还有空操心他们,你可知我为何从镇上回来,连家都没回,就先来了你这!”
孙强这么一说,李大成倒觉像是忘了什么事,书院、同窗、赌坊,这三个词连在一起·······
难道是李清,那日他亲眼瞧见李清拐进了福平街里面的巷子,那里面可有不只一家的地下赌坊。
孙强见他神色立时变了,料想他是想通了其中关键,这才继续开口:“那个同去赌坊的同窗正是李清,我还听说李清不是第一次赌输了,家里已经为他借了不少银子了。上次咱们一同去镇上,你跟我讲了李春丽的事,我也给你打听了。钱家的少夫人有了身孕,李春丽所生的儿子也已经抱到钱老妇人屋里去养了。李春丽日子不好过,自然没有闲钱帮衬他这个弟弟。我就怕你那个继母,筹不够银子,狗急跳墙会来找你麻烦,这才想着来知会你一声,你心里也好有个数,这些日子小心些!”
“多谢强子哥,我记下了。”李大成到了谢,顿了顿又道:“李家这些年是怎么待我的,村里人都看得见。再说我们既已经断了亲,那就再没牵扯。他们就是来找我,我也不会帮着他们填这个无底洞!”
“这是自然,只怕你那个继母不是个省事的,若是她真的来家里闹,你只管来家里找我,白纸黑字的契书,断容不得他们不认!”孙强怕他冲动,又嘱咐了两句。事说清楚了也没有多呆,还得回家去说一声。
李大成和沈桥正在灶房里做午饭,听着外面吵吵嚷嚷,就知道是王家人埋了王贵回来,他出来关上了院门,好歹也能阻隔些声响。
谁知这午饭刚做好,还没吃上,那边就又乱了起来。
王贵的大伯想独吞房产田地,给孙子还赌账。王家其他人自然不干,虽说他们与王贵没有那么亲厚,但好歹跟着忙乎了这几天,岂能一点好处都捞不着。
王贵的一个堂叔闹的最凶,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互不相让。两个妇人也不甘示弱,吵着吵着就扭打在了一起,又哭又嚎,场面一时难堪的紧。
看热闹的人中有人去寻了村长,村长对这事的细里一清二楚,自然不能蹚这趟浑水,托病在家连大门都没出。
王母躺在屋里,动弹不得,可脑子却不糊涂。她失了儿子,本来就像要了她半条命一样,连喘气都不畅快。
这会儿,又听这帮没良心的想强占她的房子和田地,怒火中烧。颤颤巍巍的抬手指着外面,嘴唇瑟缩了几下,发出些难听的嘶哑声。
一口气,没上来,人也没了!
外头打的热闹,没人注意屋里,等他们进屋时,人都僵了。一双形如枯槁的手还保持着刚刚的姿势,眼睛还死死的瞪着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