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怀宁迈入电梯,中途在一层短暂停留了几分钟。
按照中午收到的那条短讯息里的内容,她自邮箱取出了不少信件,除却各大品牌发来的节日问候,仅有的那封私人信件,是从纽约寄来的。
她边往侯梯厅的方向走,边不紧不慢地拆着简约又不失精美的信封。
依旧是熟悉的字体,依旧是与往日相同的称呼和落款,依旧是“贝诚”十年如一日的问候。
倚上轿厢内的扶手栏杆,金色镜面的梯门,清晰映着盛怀宁怔忡的样子,白玉柔荑的一双手,又缓又慢地抚过纸张上的浮雕压花,扑鼻还有一股很清新的草木淡香。
左手边屏显上的数字跳转到15层,她犹豫了短瞬,抬脚出去。
映入眼帘的,还是她为了烘托点节日气氛,费尽心思做的一大堆装饰,不止有象征着福气的字画张贴,还有许多生肖玩偶。
那时她还苦大仇深地埋怨贺尘晔只看着不帮忙,这人闻言轻轻一笑,卖惨自己将这一大堆东西运上来是颇费功夫,现在是分工明确。
盛怀宁逡巡一番,魂不守舍地搭上食指,门开后鞋都没想起换,兀自走到了沙发前坐下。
一室黑暗,静悄无声。
她窝入角落,缩成小小的一团,目光在如此寂寥的环境里显得很是诡异。
借着窗外维港灯光秀投入进来的朦胧光影,盛怀宁霍然起身,怔怔地望着不远处的玻璃储物柜,最底部的那格摆放着的,是她曾经见过的那些杂志。
她生出一丝丝难为情来,什么粉丝,贺尘晔就是个“大变态”。
蓦地,突如其来的好奇心,促使着盛怀宁朝着那边走了过去。
她忽然很想看看,贺尘晔是否真的搜罗到了她参与过的所有杂志,毕竟在她的印象中,有好几版都是限量的,发行当日几秒售空,有不少粉丝都跑到她的微博下面哭。
小心翼翼抱出来,一时没拿稳,沉甸甸的几十本杂志瞬间散乱摊开,连带着将旁边的一个硬纸板箱带了出来。
从里面倾洒出来的零碎物品,让盛怀宁头痛不已。
她一张一张地拾起那些铜版纸,倏一翻过来,竟是她过去开过的所有演奏会,还有被邀请参加的所有音乐会的票根,摞在一起,一只手都握不住。
只三四秒,盛怀宁就反应过来纸箱内摆放着的都是些什么东西,恐怕都与她有关。
她来了兴致,慢吞吞捻起那张掉落得最远,已然泛黄的纸张。
或是因为时间过久,顺着折痕展开,莫名有种稍稍用力都有可能化为齑粉的感觉。
小碎花的信纸,怪不得觉得眼熟,是当年确定资助时,应Miss李的要求,她写给被资助人的那封信。
在末尾落款时,Miss李说可以不留真名,随便写一个就好。
那时她刚好抱着一本诗词大全,翻开的那页,是晚唐诗僧齐己的《荆渚逢禅友》。
眼神随意一瞟,她从里摘了两个字,抬笔落下“晨野”二字,写完还十分满意地欣赏了一次又一次。
盛怀宁一顿,“晨野”,“尘晔”。
这种想法虽然离谱,但她还是很臭屁地觉得贺尘晔当初改名的时候,说不定还真借鉴了她留下的这两个字。
她摇了摇头,不敢想再继续翻下去,还会看到多少离经叛道的东西。
神思恍惚两秒,她拖动纸箱到面前,开始慢条斯理地往里放。
动作间,死死嵌在夹层里,一本巴掌大的小册子引起了她的注意力。
盛怀宁深谙过度窥探,实在缺德,但架不住翻涌而来的好奇。
她探入指尖,轻轻捏出来,粗略翻阅了一遍。
下一秒,盛怀宁控制不住跌坐在了冰冷的地面上,那种她一直憧憬和期待的归属感,在这一刻落到了实处。
她一直想不明白,困扰她这么多年的心理障碍,为何只会在贺尘晔在的时候,莫名其妙就痊愈。
竟是因为,当年在朝溪,她在暴雨中受困,救她出来的人就是贺尘晔,也就是贝诚。
——我那时年幼,这件事对我影响很大,可以说是我人生的转折点。
那日她在酒店看见贺尘晔腰侧的伤口,不自觉吃味的画面出现在眼前,还有末了,贺尘晔冲她解释的这段话,也在循环不断地跟着回响。
——你这是…拿我替别人?
——没有别人,只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