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京华听了,也没说好还是不好,而是向后靠在椅背上,由上至下垂视着赵宝珠,显然是不信的。
赵宝珠很是心虚,模糊道:“只是我,我胡乱琢磨了些话,不知该不该告诉少爷。”
叶京华还牵着赵宝珠的手,闻言,捏了捏他的手背:“你只管说便是。”
赵宝珠又看了他一眼,到底是说了:“今日……今日朝堂上之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叶京华闻言,眉头微微蹙了蹙,神色未动:“什么怎么回事?”
赵宝珠道:“陛下怎么忽地想起来要派五皇子一同去祭祖了?”
叶京华看了他一眼,遂垂下眸:“皇子代祭,本是常事。五皇子年纪渐长,派他去也是应当的。”
赵宝珠闻言,沉默下来,叶京华说得也有理。若是换作旁的时候,他便也信了,不会起疑心。但王瑜仁的话到底在他心里存了个疑影儿,赵宝珠犹豫起来。
叶京华看他这样,心中便确信是有人在赵宝珠耳边嚼了舌根。他了解赵宝珠的性子,知道他向来是不会关心这些权谋之事的。会多想,必定是听到了什么。
果然,赵宝珠沉默了片刻后支支吾吾地道:“可……可我听说,有许多人对此事不满。”
赵宝珠说了,遂小心地看了叶京华一眼。果然见他眉头微微一蹙,面色冷了冷,道:“不满?”
他用手指在太师椅上敲了敲:“这是圣心所裁,岂容他人置喙,他们不满又能如何?”
赵宝珠一看他的神色,心里咯噔一声。其实他说出来,也是存了想试探叶京华的意思。他们成亲也有段时日了,叶京华有多了解他,他便有多了解叶京华。若此事真与他无关,叶京华恐怕是连嘴也懒得张的,如今说出这般的话来——
“少爷。”赵宝珠的神色一敛,骤然严肃起来:“此事真的与你有关?”
这下,叶京华一震,换成他不说话了。赵宝珠压下眉,眉眼间收得极紧,几乎是有些严厉地看着叶京华:
“少爷——”他捏紧了叶京华的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叶京华看着他,自知是失言了。
他这几日来确实有些心浮气躁,自从回了京城,上有太子明里暗里给他使绊子,找到机会就往宝珠面前凑。下有户部的差事繁杂琐碎,要推行新税律,岂是容易的?若说往日里他只管顾着宝珠,现在就是虎狼环伺,整天睁眼闭眼都是官司。也不能怪他一时疏忽,让赵宝珠看出了端倪。
叶京华有些头疼,这些污糟的事情,他本是不想让赵宝珠知道的。
他沉思了片刻,抬眼道:“这是那姓王的小子告诉你的?”
赵宝珠一听就生气了,放开叶京华的手,’唰’得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瞪着叶京华,冷声道:“没有谁告诉我!少爷只管说是还不是就是了。”
见他变了脸色,叶京华一噎,不敢再问。他没说话,偏过脸,微微低下头,去拉赵宝珠的手:“你别急,先坐下。”
赵宝珠一看他这个样子,就知道他是默认了,登时更生气了,一把甩开了叶京华的手:“你少来这套!”
他今日是不会让叶京华糊弄过去的!叶京华见他真生了气,遂噤了声不敢说话。赵宝珠气得在屋里走过来,又走过去,转了两圈,才回头看向叶京华:
“少爷何必掺和进这种事?”赵宝珠急切道:“少爷可是和陛下说了什么了?还是跟五皇子说了什么了?”
自古以来,争储之事都是极重大的,官场之上最忌与皇子勾连,赵宝珠不信叶京华不知道这些事。况且本朝储君已定,若是皇帝自己想要五皇子一起去祭祖便罢了,若有叶京华在背后推波助澜,这意味可就大不相同了!
赵宝珠甚是疑惑,不明白叶京华为什么要掺和这种事,见叶京华不说话,他又急又气道:“少爷可知现今军中之人都对少爷不满?”他越想越忧虑,不禁道:“若是太子殿下也误会了怎么办?此事还得与殿下解释清楚才好——”
闻言,叶京华猛然抬起眼来:“解释什么?”
赵宝珠迎上叶京华略冷的目光,忽然心中一跳。叶京华面色冰白,直直看着他:“五皇子亦是皇嗣,去太庙祭祖天经地义,有什么好跟他解释的?”
赵宝珠一噎,见叶京华面色发冷,语气不禁低了下去:“可……话是这么说,但太子殿下是储君啊。”
在赵宝珠心里,没有事能越得过皇权去。皇帝乃天地至尊,储君是未来的皇帝,身份尊贵,乃社稷正统,和皇帝是一样的。他不觉向叶京华劝道:
“东宫为尊,皇上和太子的事,我们这些做臣子的怎么能插手呢?五皇子的事,自然有陛下操心的,少爷这么做,太子殿下定然心里会不高兴的啊。”
叶京华见赵宝珠这般,一时心里的气都憋在了胸口,是上也不是下也不是。赵宝珠的忠心他是知道的,皇帝让他往东,他就绝不会往西。这种玩弄权术的戏码赵宝珠不知道,定也不会认同,所以叶京华并不想拿到他面前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