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她的孩子,也是他的骨肉,是他与她共度的岁月里最珍贵的结晶。
每一次,他轻轻抚摸着她微微隆起的腹部,感受着孩子的胎动时,心中柔软,满怀期待,无数次想象孩子的模样,是否会有虞韶的温婉柔和。他既盼望着孩子的诞生,盼望着看到他们的血脉降临人世,成为他与她共同的羁绊;却又忧心忡忡,生怕这小生命的成长会让她承受过多的苦楚与负担。他心中对孩子的牵挂与期盼,不曾少过半分。
然而,如今她竟然把他看作如此无情的父亲,连她和孩子的去处也不过在冷宫与慎刑司之间?她竟以为在自己心中,她和孩子的存在已如此轻贱,如此可弃?
回忆却如同被摔碎的瓷片,锋利、冰冷,刺得他鲜血淋漓。赵煜的手在袖中缓缓握紧,指尖几乎要嵌入掌心。他的内心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失落与愤怒,甚至一丝不甘:她不仅欺瞒了他,甚至从未给予他哪怕一丝丝的信任!她始终没有真正相信过他,也不曾相信他对她的情意,更不曾相信他对她的心意是真挚的。
他的唇角带着一丝自嘲的冷笑,隐隐透出一抹无法掩饰的酸涩,内心暗自喃喃:虞韶,原来在你的眼中,我竟是这样的人……
他曾无数次柔情地拥抱她,温暖她,以为能为她带来依靠与庇护,然而到头来,她竟不曾信任过他——连片刻都不曾真正依赖过他。
他的眼神冷下去,心中那一丝软弱被他瞬间掩盖,取而代之的是君王特有的冷硬与决然。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冷冽,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冷宫寒凉,慎刑司酷烈,昭美人到底怀有皇嗣,不适合待在那样的地方。先帝晚年在宫中有一处别院,自成一体,幽静且清雅。便让昭美人暂居别院,朕会派遣玄衣卫亲自看守,确保一切无虞。如此安排,吴大人可还满意了?”
吴二对上赵煜冷冽的目光,心头猛然一凛,面色微微发僵,脸上的笑意也随之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僵硬的惶恐。他能感受到赵煜话语中的威压,隐隐带着警告的意味。他当即低下头,恭敬地回道:“臣……臣自然没有异议,皇上英明,臣惶恐。”
方葳蕤心中也陡然一松,还好还好,至少是别院。若是冷宫和慎刑司,无论哪一种,虞韶进去了不死也要脱了一层皮。
虞韶低垂着头,静静地听着赵煜的安排,心中涌起一层层难以名状的复杂情绪。未曾想到,在赵煜的决断中,竟还留下了这一丝宽容,只是将她安置在别院。
这一丝意外的转折令她心中泛起些许苦涩。她缓缓抬眼望去,试图从赵煜的神情中寻找一丝曾经熟悉的温情,却只对上帝王冷然的目光,像是注视着一个陌生人,淡淡地从她身上掠过。
虞韶心中一沉,宛如被一块巨石压下去。或许,这安排不过是出于赵煜对孩子的怜惜吧。他不愿真的置腹中皇嗣于险地,才会让她暂居别院。
但除此之外,是否还存有半分情意?她不敢再多想。
赵煜一句话落下,如同一锤定音,将一切定局。他起身离席,身影渐行渐远,留下一室沉寂的大殿。
在座的官员们本来以为是普普通通入宫参加一个中秋宴,却没想到撞上这样的大案。
刑部和大理寺的主官们一个个眉头紧锁,神情凝重,这案子左右为难。一边是太后娘娘的母家,手握重权、根深蒂固,一边是皇上心爱的昭美人,这案子实在是不好办呀。
在刑法一道上任职的低级官员们,脸色更是青白交替,彼此对望几眼,忍不住低声议论。
“唉,这样的大案子,得了,这半个月别想着按时下衙回家了。”一位年轻的官员摇头叹息,脸上满是无奈。
“我家小弟过几日还要成亲呢,这下可好,怕是连酒都不敢多喝了。”
站在他身旁的官员看了看身边的同僚们,忍不住摇头调侃道:“你就算了吧,你看看小朱那小子才是真可怜呢。人家刚成亲,还没捂热被窝呢,这下可好,连陪新娘子的时间都没了。”
小朱闻言,面露愁容,嘴唇动了动,欲言又止,显然心中苦闷至极。
有忙着为了繁忙的公事叹惋的,自然也有野心勃勃,急着站队的。
“一边是太后娘娘的老娘家,一边是皇上的宠妃美人,这案子实在是难以定夺啊。”
另一位老臣则摇头低语“有什么难的,那可是吴家啊!他们在江南势力深厚,根基扎实,就算三司会审也不敢轻易触碰,唉!”
“我看也不一定。太后年纪再大也不过是老一辈了,如今昭美人肚子里还怀着皇上的龙胎,若是个男儿,将来可是名正言顺的太子啊……”他的话未说尽,却意味深长地瞥了瞥周围,脸上露出几分意味深长的神色。
大殿之内,众臣低声议论的声音交织成聒噪的低频,像是一片隐隐的潮声,在虞韶耳边一波波回荡。
方葳蕤轻轻俯下身,想要将虞韶扶起,一手让她搭住自己的胳膊,另一手小心翼翼地扶住她的腰,满脸关切地低声劝道:“小主跪了这么久,膝盖肯定发麻了吧?微臣扶着您,慢慢站起来,一定要小心肚子,别着了急。”
虞韶轻轻点头,依着方葳蕤的扶持,慢慢起身。她的膝盖微微颤抖,因为跪得太久而有些僵硬酸痛,但神情依旧平静,
吴二带着吴登从虞韶身边经过。赵煜一走,吴登便又恢复了那副嚣张跋扈的模样,带着冷嘲热讽的口吻,“啧啧啧,都这么大个肚子了,昭美人可别一心忙着告状,连自己和孩子都给赔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