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沅抬脚走进去,一步一步,走得极其缓慢。她其实常来温家的,甚至早已把这里当成第二个家,一个避风港,但有史以来第一次感到如此陌生,明明一切的陈设都没动。舒珍语是自缢,就挂在客厅。这会儿正是正午,阳光正好,窗户开着,微风吹进来,窗外鸟鸣袅袅,一切都平和又安宁。沈沅脑子一片空白,有些不敢相信,神经都是麻木的,她走了几步,忽然看到客厅的全家福,想到温晴圆,疯一样绕过客厅去开旁边的卧室门,结果无论怎么拧都拧不开。她再次跑到客厅,强迫自己不抬头往上看,半跪在地上去拉抽屉找温晴圆卧室钥匙,刚把钥匙放到手里,门口传来东西嘣一声坠地的声音,她扭头去看,看到一脸苍白的温晴圆,一下子跪倒在地上,眼睛已经全没了焦距。沈沅手一松,钥匙掉到棉质地毯上,除了刚开始钥匙相撞时哗啦的一声,再没半点声音。她跑过去一把抱住了温晴圆,挡住她视线,嘴里不住的念叨,“别看别看别看。”温晴圆挣开她的怀抱,死死盯着客厅里的舒珍语几秒,眼角落下泪来,最后终于嚎啕大哭。后面发生了什么,沈沅已经记不太清,所有的事情如同走马灯一般从眼前掠过,只记得后来她和温晴圆被舒惜语带回家,舒寄尘和沈印慈留下处理沈珍语后事。舒家二老恸哭成一团,将近中寿的两位老人,痛失爱女。温响负罪跪在舒家一晚,次日一早被舒寄尘赶走,而温晴圆则在舒珍语葬礼后第二天,留下一封书信,不知所踪,遍寻不见。那一个月,沈沅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来的。得知女儿离世,外孙女失踪的舒家二老从此卧病不起,舒惜语也因伤心过度小病不断。月末,沈沅返校准备论文答辩。沈沅失眠多天,精神不济,强撑着完成了论文答辩,看导师摇头不甚满意的神情,她也懒得在意,垂着肩从教室走了出来,拐着拐着就回了宿舍。其实宿舍已经没她的东西,沈印慈前两天已经派人把她东西都拉走了,但她未来不打算再踏入a大,便想着最后跟宿舍室友告个别。临近毕业,她们的东西已经都收拾得差不多了。平时总嫌宿舍太小空间不够,现在再进来,发现还是蛮宽敞。许苏木看到她回来,有些惊讶,急忙迎上来,拉她坐下,声音里满满的关心,“沅儿,你没事吧?”沈沅自那天起便断了所有的联系,谁发消息都不看,电话也不接。舒珍语自杀的事情当晚便已经在学校传开,但她们无论如何都联系不上沈沅,早就担心坏了。许苏木也是前天从沈印慈派来的人那里才知道关于她的近况,稍稍放心一点。“没事。”沈沅摇摇头,扫了一眼宿舍,问她:“她们都走了吗?”“都没走呢,想再见你一面。”许苏木站起来,揉了揉她的头,“六水下楼拿快递去了,管涵她们院今天拍毕业照。”“建筑学院都是今天拍毕业照吗?”想到什么,沈沅眼睛眯了下。“应该是的。”许苏木才刚说完,就见沈沅腾的站了起来,飞快跑了出去。她态度转变太快,生怕出什么事,许苏木急忙也跟上。建筑学院……今天都拍毕业照。沈沅想到那个破坏温晴圆家庭的女孩。前段时间,她偷听到舒寄尘和沈印慈聊天,知道了那女孩的名字和年级,跟她们同一届毕业。毕业生拍照,一般都选择a大门口,图书馆,食堂,教学楼门前等。沈沅先想到了建筑学院的教学楼。她一路狂奔过去,果然在建筑学院楼门口看到正穿着学士服,一撮撮站在一起的学生们,老师则站在另外一侧等着。正处在准备阶段,高个的男生已经先站成了一排,后面正在依次按排站,管涵正在跟同学聊天,并没注意到她。建筑学院女生不多,约莫有十几个,她只知道名字,单这么看,一时有些不确定到底是哪个,她正准备冲出去,胳膊突然被拉住,许苏木跟了上来,“你要干什么?”“我去找个人。”沈沅挣开她,心里着急。许苏木又拉紧,劝她:“沅儿,你不能冲动。”“我姥姥姥爷自此长卧病榻,我妈小病不断,我表姐失踪,这里面每一个人可都是我的至亲。”沈沅说到这里,有些哽咽,“还有我大姨……自缢。”“我今天就要让她在全班面前身败名裂。”许苏木听完,沉默着松开了手。沈沅大步朝人群走去,她不确定是谁,只能看女生们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