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宁带孩子们去吃好吃的,毕竟是活泼的青少年,骨子里又与唐宁流着相似的血液,他们很快打消了对叔叔的敌意。唐宁便问了他一直想问的问题:“你们的名字是谁起的,都代表什么意思啊?”
唐乡回答:“我的名字来自一首诗,‘岭外音书绝,经冬复立春。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我爸爸说‘乡’字的甲骨文仿佛二人对食,寓意好,现在这个字义朴实又充满回忆,加上他当年特别喜欢这首诗,就给我取了这个字。两个弟弟是双胞胎,又比我小,按照古代‘乡亭里’的顺序取的名。”
唐宁听到侄子的回答后感觉心里酸酸涨涨的。“岭外音书绝,经冬复立春。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这种心情他再明白不过。因为懂得,所以理解,因为理解,所以心疼。
唐寅当晚9点多才回家,有饭局,他喝了不少酒。他不想带着酒气去看孩子们,便在楼下洗了澡,跟爷爷奶奶打过招呼,又喝了点阿姨炖的银耳红枣小米粥,才缓缓上楼。他先去了唐宁房间,没看到人,便上3楼。
唐寅带着孩子们搬回来前,3楼特意重装过,将原来唐寅复健的房间以及旁边的屋子整合成一个大房间,给三个孩子们住。唐乡比双胞胎大11个月,还不到一岁,他们三个从小就被当成三胞胎养大,一直没分屋。双胞胎十岁后,唐寅搬到孩子们对面的房间,那是他当年的婚房。
敲门进入孩子们的房间,看到唐宁和孩子们一起坐在书桌前时,唐寅有些恍惚。在他眼中,宁宁一直是个孩子,是需要他保护呵护的弟弟。当看到宁宁在给他的孩子们检查功课时,他意识到他的宁宁长大了,虽然还像以前一样天天缠着他抱,但是在他的孩子们面前很有叔叔的样子。想当年,他每晚检查宁宁的作业,时光飞逝,现在宁宁检查他孩子们的作业。
这场景,让唐寅有些感动。
孩子们洗漱好睡觉后,唐寅与唐宁一起下楼。唐宁自然地牵着哥哥的手,唐寅看了他一眼,会心地笑了笑。
唐宁睡着后,唐寅温柔地抚弄他的头发。他的弟弟内里一点都没变,还是当年的宁宁。
天知道,唐寅多爱弟弟这份不变。
这么多年,他的生活发生了太多的变化,肢体康复上太多的挑战与失意,情绪上太多的不甘,工作上太多的权谋诡斗,凡此种种不断消磨着他。任时光流转,回到他身边的宁宁却还如当年那样,热切地依偎他,持续地黏腻他,认真地注视他,用他的一如既往抚慰唐寅的心力憔悴。
唐寅在寂静的深夜轻吻弟弟光洁的额头,悄声说,谢谢你回来。
告白
今天是周六,是唐宁回家的第四天,三个孩子去了妈妈那边,唐宁迫切地想和唐寅聊聊。
唐宁今天一整天都心神不宁,早上吃饭时唐乡说爸爸可能要和朱阿姨结婚,因为爸爸带他们去和朱阿姨一起吃过饭,之前从没有过。这是唐宁回来的前几天发生的事,他听后心里很不安,对这种事他有阴影,当年唐家就想撮合唐寅与韩川,现在又来个朱家。他怕唐寅和别人结婚,唐寅之前就结过婚,再婚也很有可能。他已不像当年那么单纯,他无比清楚一个事实,唐寅结婚就意味着与他分离。
唐寅挺晚才回来,路有些走不稳,看起来喝了不少。唐宁陪他吃了碗养胃羮,两人一起上楼。唐寅心情不好,唐宁看得出来,他看着哥哥坐在书桌前望向窗外若有所思,便不出声地陪着。
唐寅神游了一会儿,回头看了看坐在床角的弟弟,微微笑了一下,招手让他过来,抱他坐在自己腿上,说:“是不是有问题想问哥?今晚哥喝醉了,吐真言,问吧,宝宝。”
唐宁搂着唐寅的腰依偎在他胸前,问:“今天跟谁喝酒了?”
“以前的战友,来北京公干,好久没见,多喝了点。”
唐宁没说话,哥因为车祸被迫放弃军旅生涯,这是太遗憾太痛苦的事,他不想多问,只紧紧搂住他。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唐寅的话匣子打开,开始跟弟弟讲述自己的心境,“哥最遗憾的事,就是没能成为一名真正的军人。”
年幼的唐寅对军人父亲的崇拜以及想念让他内心深植军人情怀,青春期因为对情感的迷惘让他一度沉迷野外生活,但长大后理智回笼,他依然选择成为一名国防生,不忘最初的梦想,而曾经关于野外生存的学习也在这时帮助他在各种野外训练中崭露头角。他曾致力于终生投入国防和军队建设,然而,他的理想因为车祸腰斩。
“我当时是特种兵,没有血洒战场,却因为乱穿马路遭遇车祸落下残疾,这是多荒唐愚蠢的事儿。因为觉得丢脸,我好多年都拒绝和之前的战友联系,过不了自己心里那关。不过我当时虽然不能走路,但大小便还没失禁,还能自己控制,我总自我安慰,这点至少比很多残疾人幸运。我不能垮,我垮了,爸妈和爷爷奶奶姥姥姥爷怎么办?”
唐宁坐直身体,一动不动地看着唐寅,眼中情绪复杂。唐寅捏捏他的耳垂,苦笑道:“那时我心里就一个目标,我得康复,我得重新站起来!有个医生跟我说国内外有几个团队在尝试用脐带血干细胞修复脊髓损伤,说未来有希望用新的医疗方案治好我的残疾。好,我乐观,我等研究结果。脐带血治疗需要配型,医生说自己的孩子配型成功率高些,很多运动员都会保留孩子的脐带血以防身体受伤需要。我得有孩子,才可能有配型成功的脐带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