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并不是指她的五官和轮廓,脸上的骨肉起伏都十分完美。
而是如果把她的整张脸拓在画上,再拿出一百张各色各样的美人脸,排在一起让众人从中选一张最好看的,崔韵时获得的票数会最多。
在崔韵时风头最盛的那两年里,许许多多的追求者用各种浮夸的诗文来赞美她的美貌。
可在崔韵时左臂残废,前途黯淡的时候,他们都很清醒地销声匿迹,即便仍有人上门求亲,也只是给崔韵时一个妾室之位,连平妻都够不上。
京城里条件稍好些的女子对自己的将来都有过设想。
最好的便是能自立门户,做一家之主,娶一个正夫,再纳几个可心的男子做夫侍;
第二等的便是嫁给男子做正妻,以夫为尊,打理家宅、孝顺公婆;
最末的就是为人妾室,低人一头。
崔韵时原本已经在乡试考得解元,只待来年参加春闱。
可是会试前,她在醉江楼意外摔断了手臂,落下终身残疾。
本朝规定,残疾之人不能入朝为官,她科考入仕无望,而但凡好点的人家都不会娶一个残废做正妻。
她从第一等落到最末等。
虽然这些人的求娶没有故意羞辱崔韵时的意思,但这和羞辱没有差别。
在一堆要纳崔韵时为妾的人的衬托下,谢流忱这样出身显贵,自身又出类拔萃,而且能给崔韵时正妻之位的男子就显得格外突出。
那时谁都不会想到崔韵时会过如今的日子。
行云心中愁闷。
宴席结束后,崔韵时回到房中就一直是这副样子,不说话也不动。
她怕崔韵时这样什么都不说,心里会憋坏了。
只有她和芳洲才是真心关怀崔韵时的,只有她们永远都不会伤害她。
崔韵时突然起身,像抹幽魂一样飘到一边,抽出墙上挂着的剑。
这把剑不曾开锋,只是用来装饰观赏的无用之物,就如她一样。
她提着这把剑原路走回来,月光照亮她眼里的森森寒意。
数道剑光叠成一道,一闪而过,转瞬之间,她光靠蛮力就把装生辰礼的这个盒子劈成十几块。
她仍觉不痛快,看着满地散落的,原本镶嵌在盒子上的金银质地的装饰,像是星子一样在地毯间微微地闪光。
崔韵时抬脚,一颗颗将它们踩碎。
她又捡起盒子的碎片,用内力将它们拍碎成齑粉。
她装得太久,忍得也太久了。
她的脾气其实从来就没有好过。
可是现在她没有任性的资格,没有有怨报怨的能耐。
如果她为了一时痛快,把谢流忱和谢燕拾都打得半死。
那她的母亲妹妹要怎么办。
她心里清楚,今时不同往日,现在的她要靠着谢流忱,给崔家争体面争前程。
她就只发作这一回,她会窝窝囊囊地关起门来,不让任何人发现她劈碎了这个盒子。
待明日一开房门,她又会是那个端庄大度的崔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