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踩枯枝败叶,二人靠着古木密密而谈,不意见到前头林深处,一女子身形倏忽一闪,消失不见。
崔妙璩握紧拳头。
那是李仙凫。
纵然隔着生死两界,而她亦做婢女打扮,仅凭匆匆一眼,她也能肯定,那便是李仙凫。
只是她乔装打扮,又出现于这荒凉破败处,所为何事?
私会?!
崔妙璩和春见面面相觑。
她们都从对方的眼神中读出了这两个字。
环顾四周,确定无人,她这才咂舌道:“这般大的声势,她竟也敢……当真胆大包天。”
春见如今尚不识得李仙凫,听闻那是未来的太子妃后,瞠目道:“真不知对方究竟是何人,令她甘冒如此大的风险——这要被当场拿住可不得了!”
毫不迟疑地,她脑海中掠过宋俭的名字。
和他那双冷若寒潭的眼眸。
嘴上却道:“我也不知。许是因为她身份特殊,前些日子又身陷中毒事件,平日里看管甚严。若想私底下见个不该见的人,只能趁此机会。”
说着蹙眉道:“私会便私会吧,最好不要被拿住,以免打乱我们的计划。”
“说得也是。”春见赞同道,“娘子,我们要跟上去看看,必要的时候给个预警吗?”
“不用。”
崔妙璩斩钉截铁。
李仙凫可不是那种会甘愿留人把柄的人。说不定事情败露后,为自保会反咬一口,将脏水泼到她们身上也未可知。
梦中的前世,她封贵妃后,与一胡人御女交好。那胡姬亲眼见到李仙凫的宫女偷送信件出宫,好意提醒,李仙凫感激应下,谁知不多时,宫门守卫却抓住个泄密出宫的婢子,一查,是胡姬身旁的。
胡姬殊死喊冤,然证据确凿,又兼她不过为萧帙酒后临幸,地位甚低,终被投入掖庭沦为罪奴。没两日便离奇病死。崔妙璩闻言赶去时,她只剩最后一口气。
一双碧蓝猫瞳中盈满泪珠,嘴唇哆嗦着,说完最后一句话。
“是……皇后。”
而后碧空般的眼眸熄灭。堕入永寂之夜。
她用的是胡语。旁人听不懂,常与她结伴同行的崔妙璩,无聊之余常与她学胡语排遣,清楚听见她的遗言。
也是自那时起,她才看到了另一个李仙凫。
全然不同于,鸿俦鹤侣、端方雅正的大齐皇后的,李仙凫。
回忆至此,崔妙璩重复道:“不必。她如此警惕,想必事关重大,且见不得人,就算跟上去也很难探听到什么。倘不小心,更会打草惊蛇,惹祸上身。我们只在此处歇息观察,他们若要出来,自能远远看到。回头真出了事,也与我们无关。”
春见点头称是:“娘子高见。”
如她所料,不过片刻,便见一身婢女衣裳的李仙凫再度出现,仓皇自另一头离开。
面容惨淡,以袖拭目。看着,像是在哭。
再等片刻,来的却是一个绯衣男子。霜眉冷目,颊边三道疤纹。
崔妙璩心里有巨石落地的钝感。
果然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