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情难却,华阳又陪姑母喝了一盏,果酒入腹,有微微的热意源源不断地从全身各处涌现出来。
华阳知道,她这是有点醉了,她不敢再喝,开始吃些瓜果、菜肴。
午门这边,男人们更是少不了酒,而景顺帝赏赐下来的,全是贡品烈酒。
该敬酒的时候,文官们举杯应付应付,可能整场宫宴下来一盏酒也才勉强喝个干净,武官这边的气氛则大不一样,小太监们抱着酒坛恭恭敬敬地站在后面,瞧着哪个大人的碗空了,马上就给斟满,有时候动作慢了,还要被武官们瞪眼睛。
陈敬宗左边坐着南康公主的驸马孟延庆,右边便是戚瑾。
这三个都是皇亲,也都领着卫所的差事,坐在一块儿刚刚好。
孟延庆是半个纨绔,平时就好酒,原本他顾忌这是宫宴不敢多喝,可是见陈敬宗、戚瑾都在不停地喝,他的酒虫便被勾了起来。喝了三大碗后,孟延庆醉了,晕晕乎乎的,他端着酒碗凑到陈敬宗的席边,一副好兄弟的样子朝陈敬宗倒起苦水来:“公主管我太严了,我只是想要个通房,她都不给!”
醉归醉,孟延庆还知道压低声音说话,不敢大声指责一位公主。
陈敬宗避开他搭过来的手臂,保持距离,淡淡道:“你既已娶了公主,便不该肖想什么通房。”
孟延庆打个酒嗝,看看他,苦着脸道:“你就知道说风凉话,她怀孕了啊,都大半年了,换你你受得了?”
陈敬宗没接这话,只是默默喝酒。
孟延庆想起上午来皇城时见到的华阳公主,面露羡慕:“若南康也似华阳那般美……”
他没说完,陈敬宗一拳头迎面挥来,直接把孟延庆砸得扑倒在地。
纵使有伶人跳着壮烈激奋的战舞,两位驸马闹出来的动静还是惊得文武官员都朝这边望了过来。
陈廷鉴的眉心直跳,自打老四娶了公主,他这心就没有一日安生过。
已有宫人扶了孟延庆起来,好家伙,鼻子下面全是血。
孟延庆的父亲是靖安侯,乃景顺帝这一朝赫赫有名的大将了,他就坐在陈廷鉴对面,平时与陈廷鉴本来就不太对付,此时见陈廷鉴的儿子居然打了他的儿子,靖安侯的火爆脾气蹭得就上来了,将手里的酒碗重重往桌子上一放,对着陈廷鉴道:“阁老的四公子,好礼数!”
陈廷鉴面沉如水。
景顺帝见了,示意歌舞停下,看向陈敬宗:“敬宗,你为何打延庆?”
平时陈敬宗单独来见他,景顺帝都喊“驸马”,可孟延庆也是驸马,景顺帝便直呼两个女婿的名字了。
陈敬宗起身离席,绕出来,朝景顺帝拱手道:“回皇上,方才孟延庆同臣抱怨,说南康公主不许他纳通房。南康公主是华阳公主的姐姐,便也是臣之姐,孟延庆那么说,臣不爱听,他还唠叨个不停,臣一时来气,没管住拳头,臣自知失礼,还请皇上责罚。”
一众文武官员:……
陈廷鉴垂下眼帘,修长的胡须掩饰了他微微上扬的唇角。
靖安侯的嘴角却深深地抿紧,眼角肉抽了又抽。
就在此时,戚瑾也离席,走到陈敬宗身边,拱手道:“皇上,陈指挥使所言,臣可以为其作证。”
不等景顺帝开口,靖安侯就跪了过来,替自家不中用、没出息的孽障儿子请罪。
景顺帝的心情很不好。
他最宠爱女儿华阳不假,可南康也是他的女儿,千娇百宠养大的,南康此时正怀着孟家的骨肉,孟延庆不心疼女儿辛苦,竟然还跑去另一个驸马那里抱怨,怎么着,孟延庆还想撺掇陈敬宗也纳通房是不是?
别看景顺帝也曾在戚皇后、林贵妃怀孕期间跑去宠幸别的妃嫔,可谁让他是皇上呢,有的事他可以做,女婿们不行!
但最让景顺帝心情不好的是,他还不能光明正大地惩罚孟延庆,毕竟,女德忌妒,便是公主,私底下可以不许驸马纳妾,公然这么讲出来,却是公主不占理的。
所以,景顺帝面容宽和地对跪在那里的靖安侯道:“侯爷起来吧,是朕平时太过宠溺南康,竟让她如此委屈了延庆。”
说完,景顺帝也不管靖安侯、孟延庆怎么想,吩咐一旁的马公公:“去乐坊挑选四位美人,赐与延庆为通房。”
靖安侯一张老脸都没地方搁了,磕头恳请皇上收回成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