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征这下不笑了,沉着脸答话:“公主赎罪,我知道的就这么多了,印象中问及父亲这些事便会引他不快,后来我与哥哥就很少问这些事了。这两年父亲身体越来越不好,还时常看着他那块刻了贺兰两个字的牌子唉声叹气,我劝父亲北上看看,他又摇头说不行。唉,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办了。”
真是如此,那他们踏沙部遗民的身份便可确认了。
只是不知道还有哪些人。
得见一见这位贺兰氏的老家主才行。
阿如起身,思忖片刻,回说:“漠北还是暂且不去的好,令尊若是思乡情切,不如邀至临州,本公主正好想听他说说漠北五部分治的事。”
“漠北五部?”贺征明显一愣。
阿如明白他这是不知道踏沙部的事了。
“没错。”阿如肯定地说,“这里头有些横亘三十年光阴的旧事,令尊想必很想找人聊一聊。”
贺征最后满腹狐疑的走了,阿如断定他会写信告知贺家老头,倒也不担心。
如今该担心的却是阔真,不知她遇上了怎样一伙贼人,伤势十分重,毫无清醒的迹象。
倒是沈七那里有了消息,说那打死不开口的蕃人,竟全然招供了。
这倒是奇,阿如看了眼他递过来的供词,与派出去的探子捎回来的消息大差不差,确实是招供了,由衷赞了一句:“做得好!”
沈七拱手:“属下不敢冒领功劳,多亏公主殿下信任,属下才有此机会为公主分忧。”
这个人怎么说,就是投机的过分。但不得不说他对机会的敏锐嗅觉,等闲没人做得到。
还是那句话,沈七能用,却要提防着用。
“走吧,”阿如起身,“去会会这位多吉首领。”
“公主!”
谁知沈七忙拦了她一把,“牢房污秽,公主殿下金枝玉叶……”
阿如岂是在意这些事的人,径直往前走:“怎么?你弄死他了?”
沈七仍在拦:“没,没有……”
阿如也是长了玲珑心的人精,觉出异样,招手示意朵哈带人跟上,声音里却不露分毫:“没有就好,本公主还有些话问他。走吧,带路。”
沈七只好带路。
牢房就是临州府衙的旧牢房,又暗又潮湿,还时时散发着腐烂发霉的臭味。
阿如毫不在意,连眉头都未稍皱一下。沈七磨磨蹭蹭,还是将阿如领到审讯多吉的牢房里。
因沈七的异常阿如早有他将人屈打成招的准备,可万万没想到眼前竟是这样一幅骇人的场景。
多吉那样高大的蕃人汉子,此时已被砍去了手脚蜷缩成小小一团,毫无生气地躺在肮脏的地上。不远处还有个一人高的铜瓮,瓮下的火虽熄了,在这昏暗的牢房里仍隐隐透出星点火光。
阿如只一眼便觉胸中呕意翻江倒海,朵哈早一个箭步上前挡在她面前,拔刀便指向沈七。
阿如借力扶他后背稳住身形,忍着胸口憋闷质问道:“原来沈七郎所说招供就是这般残忍刑罚!手段残忍至此,恐怕换作谁都能问出来吧!”
沈七早有准备,忙跪下:“公主赎罪,属下见公主每日为此人烦忧实在着急,这才下手重了些。”
“重了些?”阿如推开朵哈,眼中杀意顿显,“与此相较,炮烙之刑不过而而,阁下竟只是觉得下手重了些!”
阿如怒意上涌,沈七却不慌不忙,垂首叩地:“公主殿下容沈七辩解一二。私以为小小临州托不起公主殿下宏图大志,放眼河西,有吞并之心者不少,能为百姓着想者却不多。河西百姓受兵祸侵扰近百年,早生之无望,公主殿下入主临州不伤一草一木,实是河西百姓日夜盼望之明主。可取江山非易事,心慈手软更是君主大忌,公主殿下宅心仁厚不愿行严刑酷法,就让沈七代劳吧。沈七不在乎身后名声,只要能为公主殿下分忧,只要能为河西百姓谋条出路,就是遗臭万年,沈七在所不惜!”
这个沈七,真是留不得了。
阿如虽也这样想,当然不能承认,恶狠狠瞪向沈七:“你这个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