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一齐并排坐在左侧下首。纪宣眼神留意着,见她面无异色,看上去与祖父相谈甚欢,便放下心来。
“不敢不敢,若说风趣,此间谁能比得过太爷?”闻竹眉眼弯弯,粲然一笑。
纪宣惊异,不过离开片刻,一老一少竟熟络的如此之快。
“我老了,和旧时老友在一处喝酒品茶时,二人相顾,俱老态龙钟,有时竟记不起来自己年轻时的模样,”纪相三指摩挲茶杯,眼中黯然,“所以喜欢和你们年轻人在一处!方能觉出些少年朝气。”
老人眼中的黯然转瞬而过,纪相又向纪宣慈祥笑道:“我知晓殊成性子,他总有些气性。相识虽不少,可常提的,不过你与嘉惟二人而已。”
被戳破心思,纪宣有些不自在,偏过头喃喃道:“刚才我不在时,翁翁怎么不说。”
纪相看着孙子,眼中尽是宠溺。
闻竹看着这对祖孙,有些恍惚。老辣的政客、慈祥的祖父,直到此时,她才把两个迥异形象捏到一起。刹那间,她心中所有的疑惑都有了答案。
这名老人,或许是在以祖父的身份,为孙儿扫清身边居心叵测之人。
她对纪宣虽有意接近,有所图谋,可自认行止谨慎,外表毫无刻意。纪相之前更是从没有见过她,从何怀疑她别有所图?
闻竹早见识过世态炎凉,这点子关节,她略思索便能想通。
“听闻你又善书,日后若得空,可与老夫观上一观。”
闻竹看着这老人,心中不胜唏嘘。为了孙子,他倒是思虑周全。不过也解了她始终以来的另一个疑惑:有纪相精心庇护,就算在这样的家庭中,养出纪宣的纯粹品性,倒也不显得奇怪了。
目光移向纪宣,他还是笑得那般纯粹干净,如洁白的画纸。
过于细致的保护,对他真的是好事吗?
纯粹到极致,便会刺痛双眼。
她移开目光。
“晚辈不胜荣幸,”闻竹垂头低眉。抬眼之后,眼中盛满笑意,“到时,定要来向太爷讨杯白茶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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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书房出来,纪宣格外开心,拉着闻竹去逛自家园子。少年人藏不住喜事,一路上和闻竹谈笑不断,闻竹嫌他聒噪,自顾闭了耳朵,嘴上应答着,心里却想着别的事。
纪家园子精巧,奇花异草,假山小池样样不少。正值暮夏,几种正当时的花卉,凤仙、茉莉、栀子,竞相斗艳,相映成趣。林木灌木显然常得修整,和假山池水互相掩映,各得其所。
“对了修之,园子东北处养着棵极好的果树!这几日方结了果,要不要尝尝?”
纪宣拉过闻竹一条胳膊,细讲起自己少年时爬树、打果子、吃果子等等事来
被少年热切的眼神注视着,闻竹心中无奈。
他分明是自己想吃了。
闻竹不胜聒噪,有些无奈:“好好好,你带我去。”
还是在自己家里自在,他像个小孩子一般,拉着她便跑,把闻竹扯了一个趔趄。
闻竹不由得随着他一起奔跑起来。一时间,二人都忘了闻竹的脚伤。
纪宣笑得开心,时不时回头看她,刻意放慢了脚步等她赶上。
这里是他家,生于斯长于斯。在自己家里,谁能不快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