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明昀察觉到她讶异的目光,心头漾起一丝慌乱,方?才那副阴厉之色化为?张皇与局促。
他?知晓兰芙聪慧,倘若被她瞧出端倪,她还?能同如今这般笑颜待他?吗?
“无需这般,快快请起。”他?迅速绕出房门,扶起身前跪着的人,眉心紧蹙,难掩焦急。
那暗卫被他?扶起身,脑海一片愕然,只觉浑身都凉透了。
祁明昀立马将那封信藏于袖中,对那人道:“当日在上京,换做是任何人,也不会见死不救。”
暗卫一听,猛缩肩颈,神色微动,即刻接话:“若非先生搭救,在下只怕凶多吉少,先生大恩,在下此生都铭记在心。”
兰芙从这二人的话语中隐隐猜出苏先生与此人有过救命之恩,此人知恩图报,才会行此大礼。
那人被他?扶起,话不多说,衣裳沾满晨露,似乎还?要赶路,躬身再深深一拜后转身离去?。
“唐突娘子了,此人乃上京故友。”祁明昀终将那块漏洞缝补好,观望她眉目淡然,便知她此番不曾察觉出什么。
兰芙垂眸,连连摆手:“不曾,不曾,倒是我冒犯了。”
她属实是无心撞破他?与故友寒暄,不尴不尬塞给?他?两个烤红薯,便转身回了家中。
她留墨时?一人在家做功课,换了身衣裳打算去?绣坊,却踢到了床榻下塞着的一筐同心结。
这东西要打络子,方?式极为?繁琐,她白日要赶那批布,寻不到空闲打络子,几日前便托人帮她搬了一筐回来。夜里睡前无事坐在榻上打,约莫花了四五夜,这一筐已是打好结扣了。
她搬不动这筐同心结,又怕那头的东家催促,这两日急着要交货,欲去?绣坊找人跟她回来一趟,替她将东西搬去?。
到了绣坊,迎面便撞见陆青,陆青手头正无事,与她擦肩而过时?冲她和善一笑。
她喊住他?,问他?可得空闲,可否跟她走一趟,替她搬筐东西来。
绣坊的长工拿着绣坊的钱,原本也就是干这些搬运的活,陆青二话不说,一口答应,跟着她走了这趟。
祁明昀正坐在窗前回那封京里来的信,暗卫皆被他?派回京替他?办事,身边只跟着几位布衣扮相?的下人伺候。
在院内候着的下人得了他?的令,时?刻注意对面的动向。两间院门敞开?,抬首一看,只见一男一女?先后进了一间房,走在前头的是夫人无疑。
下人神色大惊,赶忙来报,“主子,夫人回来了,方?才还?带了个男人回来,正在屋内。”
他?亲眼所见,自然怕说出来会触怒主子,故而话音越说越低。
祁明昀听罢,眼底似被何物?一刺,眉眼泛起凛冽,啪嗒一声搁下笔,墨渍溅上他?淡白的衣襟。
她不是出去?了吗?
果真……带了男人回来?两人还?进了屋?
他?衣摆乘起疾风,迅速走到门外,看着对面那扇虚掩的院门,两扇门随风清浅摇荡,在他?眼底晃成掠影,似在同他?叫嚣。
她房中的纱窗上映着两道人影,一道纤细匀称,身段有致,是她,另一道高大健硕,背脊微沉,是那个男人。
风吹皱纱窗,更令那两道隐约模糊的身影缠绕交叠,纤瘦之影软若无骨,依附在那道挺直之影上。
风送来几道她的声音,他?听不清她在说什么,仿佛是在轻笑。笑音清泠悦耳,叩入他?耳中却如冰刃扎刺,锐痛难耐。
他?们在屋里这般久做什么?
兰芙果真厌了他?,忘了他?,另有新欢了吗?
他?握紧双拳,遒劲手骨凸显,眸中越来越暗,心中越来越沉。炽热且阴暗的眼神好似要将那层纱窗灼出一个洞,烧成灰烬,才能隔开?那两道身影。
她的身,只有他?能碰,她的笑,只有他?能听。
只有他?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