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桥心那些人皆往柳月亭而去,那处此刻定是游人如织,她要寻的便?是人多之处。
祁明昀望着她那只扯紧他衣摆的手,欣然答应:“好。”
柳月亭便?在桥心以南,亭中?灯火通明,红绸翻浪,光亮更甚月色三分。
从府上出来兰芙便?一直在观望,祁明昀今日不曾带那些暗卫跟随,若非他途中?紧紧牵住她的手,与她形影不离,她这一日,本?是能?寻到许多时机逃走的。
她步履沉重,虽面色表露出极大意兴,心中?却如压了块巨石,望着腕上搭着的宽大手掌,眸中?暗了一圈。
柳月亭常年举办灯谜会,与投壶规则相似,连猜中?十个灯谜者,便?可赢得?本?次的彩头。
兰芙心不在此,甚至一眼未瞥老板手中?的彩头。
前面已有五人败下阵来,满面憾色。
兰芙拉着祁明昀上前,指着今日的彩头,一盏五瓣的海棠花灯,“猜灯谜我不会,你能?帮我拿下那盏灯吗?”
祁明昀覆上她被寒风吹得?冰冷的手,心中?一万个乐意,竟破天荒上台,参与这种往常他看?都不屑看?一眼的庸俗风物。
灯谜这种把?戏对他而言不值一提,他连答上十个,老板双手将海棠花灯奉上。
他瞧了一眼,便?将花灯递给她,“给你,拿好了。”
兰芙捧着花灯,神色表露得?异常喜爱,将五瓣莹润光滑的白?玉花瓣翻来覆去看?了又看?,爱不释手。
灯谜会散去,可柳心亭两侧因摆了祈福放灯的摊贩,人迹仍在,她拎着那盏灯随意找了一处石凳坐下,揉了揉双膝,面色恹倦:“我想歇息片刻。”
“若是累了便?回府罢。”
祁明昀并未随她坐下,而是立在她身?旁催促。湖畔的夜风凛冽呼啸,饶是厚衣也抵御不住严寒侵蚀,他望着她
沉颓的面色,怕她这副身?子经不住冷。
“那你下回还能?带我出府玩吗?”她似是极为?不舍,视线仍在碧波荡漾的湖心流转。
她眉眼舒柔,温顺听话,他愿由她的性子,顺着她几步也无妨。
“莫要惹得?我乱心,日后自是可商量。”
兰芙讷讷点头,朝对面卖糖葫芦的小贩遥遥一指,“想吃一根糖葫芦就跟你回去。”
摊贩不远,几步之遥,她却道走不动,指使?他去买。
祁明昀就当她是耍性子,答应去替她买一根。
他的身?影很快被各异衣袂淹没,几道乱影将他掩盖。
柳月亭背后是一径崎岖石阶,顺着石阶下去便?是一条横穿过?湖的石子小道,小道虽狭隘,但因通往湖心,此刻许多百姓穿梭在这条道上赏景游湖。
她自认,这如长龙般蜿蜒盘旋的人流中?,容她一粒尘埃般的微影,绰绰有余。
祁明昀转身?后,她扶着木栏直接跳到石阶上,石阶昏暗潮湿,她脚下一崴,却不敢懈怠,顺着石阶大步跨下。
跑入湖心小道,身?躯被人群淹没,她与旁人挨身?擦肩,为?不引起惊慌与注意,她不敢跑,只能?拢紧兜风的外袄,一路疾行,
她不知穿过?这条道将通向何处,可看?起来是离他越来越远。
只要远,这便?够了,拉出一段距离,足以让她彻底跑出他的视线。
激荡与恐惧如朵朵浪花在心头炸开,四肢百骸的血液沸腾跳动,灌入口中?的冷风将嗓子抽的刺痛发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