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艺浅薄,您不嫌弃便好。”兰芙接过钱,不忘自谦客套。
“掌柜,不好了!”伙计慌张失色,凑到掌柜耳边。
“血,都是血,上面那间,死了人……”
话语急躁失措,连兰芙也听了一耳朵去,她怕极了这些事,神色幽冷微凛,假装没听见一般兀自收好钱,拉紧荷包。
“你胡吣些什?么!”掌柜揪过伙计的耳朵狠狠翻转,警告他莫要到处声张,“那上面可是京里来的大官,你再?到处嚷嚷,当?心你的脑袋!”
兰芙敛下眸子?,背脊震缩,赶忙跨出永安楼正门?。
她就送个绣品,怎会?遇上人命。
永安楼外三衢九陌,道路宽阔,男男女女擦肩穿梭,在她眼底划过一道道眼花缭乱的掠影浮光。
方才那伙计口中的几个字眼如冰冷刺骨的枷锁,牢牢跟着?她,套着?她。今日灿阳高照,秋风轻拂,她却?掌心冰凉,由后背而起生出一层冷汗。
不对,不是因?为?听到了死人。
身旁的店肆高楼瞬间化为?平地,耳边的嘲哳哄闹静若无声,当?天地间唯剩她单薄之?影时,她终于察觉到似有无数双眼睛在她后背窥探盯视。
每走一步,那令她极为?不安的曝露之?感便越深一分。背部?生起的灼热已由点
成圈,窜为?燎原凶猛的烈火,要将她吞噬焚烧,剥皮拆骨,绞碎肺腑。
她情不自禁,像是得到指引一般,转身去寻那方令她毛骨悚然之?处。
左侧是胭脂铺,右侧是制纸坊,身边是寻常路人。
她站在道路中间左顾右盼,灿亮的日光照得脑海天旋地转,亭台楼阁似要朝她倾覆而下。
她缓缓向后转动身子?——身后正是永安楼。
一道墨色身影凭栏眺望,似是欣喜她终于察觉到自己,略弯嘴角,绽出幽深的笑。
兰芙瞳孔骤缩,宛如一道惊雷当?空劈下,震得脑中轰乱鸣叫,胸腔重拾窒息之?感,豆大的汗珠一滴滴落下。
那人的面貌五官凝成利箭,凌空穿透风声,破开遥遥距离,朝无所遁形的她而来,箭矢正中她眉心,深深嵌在她眼底。
他、怎会?是他。
霎时,电闪雷鸣,狂风骤雨,哭喊哀嚎,还?有昏幽灯影下他犹如恶鬼般的神情如决堤洪水倒涌回心底,冲得她溃不成军,心胆俱裂。
她像是被人踩了尾巴,惊得浑身大跳,拨开人群,拔足狂奔,腰间的荷包尚未系紧,坠入脏污泥水中。
她不敢朝家的方向跑,便一路跑到西街偏僻曲折的青石街,躲进一条狭隘浅窄的旧巷里。
终于停下脚步,她面无人色,惊魂犹未定,靠着?破损的墙壁缓缓蹲下,将身子?埋在膝头,整个人缩成一团,捂着?胸口大声喘息。
“娘子?,喝碗糖水吗?”
“啊!”她肩膀猛然一抖,顺声望过去,才见一位年迈的大娘在对面摆糖水铺。
她紧绷的心神渐渐放松,微弱点头,“来、来一碗。”
喝了碗糖水,她缩坐在阴暗的巷间,不敢迈出半步。
一直捱到日落西山,红霞遍天,影影绰绰的日光稀薄幽暗,秋寒趁着?夜色肆意?卷来,她才觉得有些冷,拢了拢单薄的外衫,尝试抽出一丝清明的神思。
五年了,怎么可能会?是他。
许是她看错了呢。
墨时快下学了,她得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