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孩童眨着乌黑的眸子从车上钻出来,男人道?是他的小儿子,于是孩子也得了一块糕点,还兀自做主邀请她们上车。
男人无奈笑道?:“去安州送一批药材,途中路过徐州与幽州,可有二位要去的地方?”
兰芙笃定道:“我们就去安州,麻烦您捎我们一程,我们照价付您车钱。”
天下之大,又何愁没有容身之所,无论去何处,都有不同的滋味,过的却是相同的日子。
赶了五日路,终于到了安州。
安州同样地属江南,难抵大雪弥漫,一路风雪不止,在她们抵达安州城的晌午,雪止风停,天空有隐隐放晴之势。
安州民?风淳朴,地广富庶,来自五湖四海的生意人遍地可寻,城中连墙接栋,鳞次栉比。
车马在一家名为济景堂的医馆
前?停下,来接药材的是一位面容清俊的年?轻男子。
周姓男人带着小儿子下车,掸去满身风尘,熟络寒暄:“高大夫怎么亲自来了,这批药材有些?重,何不寻你那学徒来搬?”
年?轻男子一袭白衣长袍,举手投足尽显儒雅清和,谦谦一笑:“这几?日看诊,我那徒儿随我穿梭风雪,回来便病了,方才喝了药歇下,如何也不忍扰他,我来搬也是一样的。”
一阵风撩开车帘,兰芙好?奇地探头张望,边问:“周叔,是到了吗?”
白衣男子被这声清越话音一惊,偏首抬眸,与一双灵动清亮的眼眸四目相对。
只这一眼,他愣在原地,宛如与别离许久的眉眼再度重逢,早已冰冷僵硬的心经?温风拂过,再次醒转跳动起来。
兰芙不禁有些?窘迫,匆匆移开视线,见马车一直不走,猜也是到了,便拉着姜憬下了车,从荷包中拿出车钱欲塞给周叔。
周叔不肯接,指着对面的年?轻男子道?:“我这一趟的车钱高大夫原是付过了的,且这马车也是济景堂的,我怎好?僭越收你们的钱,姑娘若执意?要谢,便将?银子给高晏高大夫,看他可肯收下。”
兰芙心领神会,经?一路的相处深知周叔为人良善,不肯收她们的钱,便故意?搬出他的东家做靶子。可如今他的东家站在眼前?,牵扯到人情世故,无论对方收与不收,她给是总归要给的。
听周叔喊他高大夫,她缓缓走上前?,边界分?明?,与他隔开几?步,微扬嘴角:“高大夫,我们从青州遇到周叔,与他一路来了安州,多谢你的车马,这些?钱当做车费,万望收下。”
眼前?的女子容貌清秀淡雅,许是眉眼之故,娴静中又透着一股灵韵,鼻尖与面颊如点了绯墨般红润,话音娓娓,不疾不徐。
高晏神色微晃,有些?瞠了目,为何她与那道?影子重合得这般像,这便是缘吗?
似是意?识到自己失礼,他收回在她身上逡巡的目光,徐徐颔首,清朗道?:“某姓高,名高晏,乃济景堂的大夫。青州与安州迢递百里,既能遇见,便是缘分?,望姑娘收回钱财,高某不会收。”
“高大夫为人良善热心,医术高明?不说,替穷苦百姓看病常常分?文不取,今日等闲是不会收姑娘的钱。”周叔接了腔,“姑娘初到安州,不若尽快找个地方住下,歇一歇满身的乏累。”
高晏执意?不收,兰芙只好?作罢,再次道?谢后,与姜憬一同离开了济景堂。
二人只昨夜在路边的铺子里吃了碗汤粉,为了赶路,今早到此?时都还未进东西,腹中早已饥肠辘辘。
初来乍到,一时半会也找不到住处,加之满身疲乏侵袭,眼下只想吃饱喝足,睡上一个好?觉,只能先寻一间客栈住一晚。
安州生意?人多,客栈遍地都是,兰芙与姜憬择花了眼,正堂里高朋满座的客栈装潢贵气?,派头十足,她们还没安定下来,自是不能先挥霍了钱财,最后还是商议去那间宽敞朴素的风客来。
从外头望去,店内坐着一行?嬉笑谈天的人,瞧那散漫随意?的姿态,不像是客人,倒像是店里的伙计。
正堂内,一群人在玩叶子牌,身穿藕荷色粗布厚衫的女子一条腿撂在长凳上,气?恼地将?叶子牌往桌上一洒,望着对面的男子,语气?懒懒道?:“玩得挺脏啊。”
这局的胜者是个浓眉圆眼的男子,晃神间,袖口已被藕荷色衣衫的女子猛然扯动,里头藏着的几?张新牌掉了出来。
四下一时寂静无声,男子察觉到周遭虎视眈眈的眼神,窘切地指着那女子:“我这都、都是跟她学的!”
“放你娘的屁!”女子细眉一蹙,拍案而起,急忙堵他的口,“许京云,你胆子肥了啊,大伙的钱你都敢骗,禄子,去后厨取刀来剁他的手!”
“诶,好?嘞!”名唤禄子的厨子忿然作色,佯装要去后厨取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