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是否是大仇终要得报,陆瑶一路心情忐忑。胸口如压着一块千斤巨石,连食水也难以下咽。
休整间隙,她独自坐在山石旁,眼神空落落地望着远方。
三叔端着干粮和水走到她身侧,走到她身侧,沉声道:“阿瑶,吃点吧。”
陆瑶接过干粮,捏在手里,却迟迟未动。
他坐到一旁,语气柔和些:“垫些东西在肚子里,前头还有硬仗等着你呢。”
陆瑶垂眸,沉默片刻,终是低头咬了一口干粮,又接过水壶喝了一口,用袖轻轻擦去唇角的水渍。
她目光扫过李老三,那头白发在晨光下刺眼得很。李老三年纪大了,腿脚又早年受过伤。土匪寨被剿后,他随众人归顺入军。
陆瑶特地为他安排了清闲职务,原以为他可以安度晚年,却没想到,她随夫镇守漠北时,他竟执意调来相伴。
此次出征,他也执意随行。陆瑶拗不过,只得为他分派粮草调配的轻职,尽量不让他涉险。
沉默良久。
陆瑶先开了口:“三叔,你知道吗?我一直把你当亲生父亲。要不是你,我早就死了。”
她的目光落在李老三的白发上。
年轻时他便一头银丝,如今雪白如霜,倒似未老,却又让人说不出的沉重。
李老三侧过脸去,抹了一把泪,声音微颤:“阿瑶……我……”
话音未落,陆瑶却突然身子一软,整个人向后倒去。
李老三一把揽住她,将她小心扶靠在身后的山石上,手指微微颤抖,目光复杂,却不敢直视她。
“对不……对不……”
他声音低哑,几不可闻。
陆瑶泪珠滚落,哽咽着抓住他的袖口,指尖用力到发白:“三叔……”
“我求你……别说了……”
“我只有你了……”
李老三的身子猛地一颤,背过身去,肩膀微微抖动。攥紧双拳,指甲几乎嵌入掌心。
他深深吸了口气,嗓音沙哑:“阿瑶……三叔这辈子……唯一对不住的,就是你。”
陆瑶绝望地望着他的背影,声音颤抖:“为什么?”
李老三又长长地吸了一口气,像是要将胸腔痛意全数压下。语调沉重得像磨石碾过,缓缓吐出:“我并非什么草寇流民被逼上山寨的……我也不叫李老三,我叫李翰文,是一县令之子。”
顿了顿,像是用尽全力才继续开口,话语却像钝刀般割裂着空气。
“我有一个阿姐,容貌艳绝,被县中一大户公子看中。那人家世显赫,门当户对,真真是佳偶天成。”
“他们有了一个孩子……我的侄儿,才五岁,白白胖胖,像个糯米团子。我日日抱着他玩儿,都舍不得撒手。”
他说到这里,声音一滞,连呼吸被扼住了。
“可那大户生意越做越大,竟做到了京城。不知如何,竟得罪了皇家。”
“百余口人,一夜之间……连我那才五岁的侄子都没能放过,黏哒哒的血淹了整整一庭院。最后,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
他喉头发紧,像要呕出什么,却只能低低发出嘶哑声音:“我挨了三刀,躲在死人堆里,看着那些人踩着血水扬长而去。我不敢动,甚至连哭都不敢……直到烈火烧得我快窒息了,才从狗洞里爬了出去,像条狗一样苟延残喘了下来。”
“阿瑶……”他猛然转过头,眼中噙满泪水,却透着无尽绝望和怨毒,“我放不过大梁,我做不到!他们欠我血海深仇,我苟活至今,就是为了复仇!”
他声调陡然拔高:“我要让他们尝尝家破人亡的滋味!我要烧尽他们的宫殿,让他们的血淌成河!”
“我要这大梁覆灭!”
话音在山谷间回荡,久久不散。
沉默如死寂。
。。。。。。
“当日。。。。。。萧玄,也是你?”
许久,陆瑶竭尽全力问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