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本为首,一声令下,差役们便开始忙碌起来。
差役大步流星地走到宅院的大门前,熟练地将长长的封条贴在门上,那封条上大大的官印格外醒目。
梁家老主母拄着拐杖,颤颤巍巍地挡在官兵面前,喊道:“官爷,我儿失踪多日,你们不去追查我儿下落,怎么倒反过来封我梁府?”
萧本一脸严肃:“梁老夫人,我们怀疑梁公就藏在家中,请允许我们进去搜查。”
封条在晨风中轻轻摇曳,发出轻微的“哗啦”声。
梁老夫人深吸一口气,先是稳住自己,再是回头看向身后站着的神情惶然的梁家儿女,气息略微有些不稳,无奈妥协:“清者自清,大人请吧。”
“多谢老夫人让行。”
萧本朝梁老夫人点了下头,吕复冲着后面的官差们打了个手势,一众官吏便径直朝梁肃书房走去。
“萧大人,百里大人不是只让我们来查书房吗?你如何还要查封梁府吓唬他们?”吕复跟在萧本身后问。
“若是我说说梁老夫人便放我进去,我们也不至于在昨日他们报官的时候没能进梁宅。”萧本边走便压低嗓音说,“你可读过韩相的文章,《述破屋求牖》?”
“欲启一牖,须倡拆屋之议,若仅求启牖于室,恐不见允,然若言毁其屋,为全室计,则许启牖焉。”吕复低声念了出来,“民之性,多趋协和、守旧,故时人表意,常不得以常法达之,唯以偏激之言遂其志。”
萧本低头笑了笑:“不错,你这些日子读书确实大有长进。”
“还是多亏萧大人点醒。”吕复接着他的话头继续说,“我方知吾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
祗候在州衙中本就只是负责传递官员之间的口信、公文,不需要太多的墨水。
吕复初当上祗候,素日所想,不过以为身负此职,略识些字,有一二分墨水便足矣,何须苦读诗书?
故而对读书之事,甚是懈怠。
有一次办案,他跟着萧本一起,萧推官说的许多典故与谋略,他都是听得一知半解。
萧本见状,召他到了跟前,语重心长地对他说:“你现在虽然只是负责传递文书之事,然世事无常,文牍亦随时而变,你若是一直不读书,一直不进取,恐难胜任长久。”
“学问之道,如山川之无尽,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方为正途。”
吕复刚开始听了,不以为意,然而他见推官每有训诫下属,或与同僚论事,皆能引经据典,如探囊取物,口若悬河,言辞之间尽显非凡。
每每观之,吕复满是羡慕,时日久了,竟也生了自己若能效仿一二,该是何等幸事这样的念头。
往昔自己懵懂无知,视读书为赘事,如今方知学识渊博者言谈举止间的魅力,故而渐觉有理。
从前只觉有微末之才便够,却未想若文书增新制,公文改旧例,自身岂不因无知而误事?
自此之后,吕复便一改往日之态,闲暇之时,手不释卷。
萧本按照百里昀同他所讲的,径直来到了书房,拿出了那本《论衡》。
点上火折子进了漆黑的甬道,首先看到的就是那张摆着隔夜茶的桌子,走近一看,便看到了躺在桌角下的梁肃。
吕复小心地将茶盏标记并记录下来,随后,他逐一丈量、登记密室之内的物品,例如椅子腿上的小划痕、桌子角的磨损处。
萧本则仔细描述着茶盏的模样,看了看其中的茶叶,轻声道:“这是探州芽茶。”
梁府门口远远地聚了一群人,他们交头接耳,低声议论着,好奇的目光不断在毅然站在门口的梁老夫人和那些看守的官差之间游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