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书。”云夫人扶起了行礼的少年,神色凝重。
“娘你先同阿杳说着,刑部还有些事务,我先去处理。”
言罢,还没等云夫人开口,那抹白青色的发带就消失在了门口。
云夫人伸出的手就这样停在半空中,落也不是。
她叹了口气,换上笑颜来到林杳床前坐下,招呼了一下跟在她身后的婢女:“本想去樽楼给你带冰雪冷圆子,那是你夏日最爱,只不过思及你发热初愈,不宜贪凉,就给你带了栀子花酥,掌柜的说这是新品,你尝尝,可合你胃口?”
“瓣若霜雪,花蕊嫩黄,层层相叠。”林杳连忙拿起一朵栀子花酥,“很是逼真,我都舍不得吃了。”
云夫人被她浮夸的神情逗乐了,笑得开怀,眼角多了几丝细纹:“买来便是给你吃的。”
林杳拿着栀子花酥,琢磨着,突然看向云夫人,问道:“娘,你知不知道子书要做什么?”
云夫人扬起的嘴角慢慢的下去了,她叹了一口气,转头吩咐身后的侍女先出去。
林杳默默把手中的栀子花酥放回碟盏里。
待侍女出去将门带上后,她方才郑重地林杳说:“阿杳,你与子书和离吧。”
林杳简直怀疑自己听错了,她一偏头蹙眉问道:“什么?”
“他爹说了,子书牢狱之灾难逃,进退两难,左右为难,往后我们百里家……难。”云夫人温热的手覆在了林杳手上,“你与子书尚未有子嗣,不若和离吧,我去同子书说,免得他牵连你。”
“为……何?”
“陛下同仲让说了,他说祁奚举贤。”云夫人苦笑,“也不知是谁,一心是冲子书来的。”
“不应该啊?”林杳坐直了身体,没有想明白,“自入仕一来,他只在浔州一小县当了两载的知县,为何会冲他来?”
云夫人摇了摇头,而后轻抚林杳的手背。
“阿杳,你要知道。”云夫人目光如炬,像是能看透人心,“你离了子书也能活,单单凭借你的笔墨丹青,照样活得很好。”
“我常常觉得世事待你不公。”云夫人略微垂眼,眸色黯淡,“若你是个男子,这般的绘画手艺,少说也是个宫廷画师了,可只因为你是女子,便不可入仕,只能嫁作人妇,你本该有明媚的前方,而非困在宅院。”
林杳抬眼,有冰凉的珠子落到她手背上,她这才发觉自己不知何时落泪了。
云夫人忙伸出手替她抹泪:“傻孩子,哭什么?”
“娘。”林杳也自己伸手胡乱抹去了脸上的泪痕,“我都快怀疑子书不是您亲生的了,哪有像您这样的啊,赶儿媳妇走。”
“你当我看不出来?”云夫人宠溺地拍了拍她的脸,“你不喜欢子书,你俩郎无意妾无情的。”
“娘!”林杳吓得不知该说什么,“这话可不能乱说啊!”
“你们爹看不出来,我还看不出来吗?”云夫人笑了笑,“当年仲让被陛下猜忌之时,子书尚在书院念书,且即将科考,心情低沉,喜怒无常,故而我们没告诉过他。”
“你义父见我们百里家有失势之态,便急急忙忙推你来替嫁,大有落井下石之意。”云夫人娓娓道出了当年的原委,“看到你的那一眼,我知你是身不由己,一介孤女,寄人篱下,仰人鼻息,你这十多年……过得很辛苦吧?”
林杳手一僵,转了转眼睛,尽力压住即将流出来的泪水。
“我被困在宅院里四十多载,年少时被困在娘家,成婚后被困在夫家,自小被教导要美善贤良,但你不同。”云夫人重重地叹了口气,“你本是飞鸟,从不该在樊笼里。”
徽者,美善也。
当世女子之德容,婉兮清扬,如春日之花绽,秋夜之月盈,此为徽之美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