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杳。”
四目相对了一瞬,林杳扬起了一个大大的笑容,乖顺地叫了声:“娘。”
“子书说夏日将近,让我领你去挑几匹合适的布料,做几件时兴的夏裳。”
说话的是百里昀的母亲云徽,无论面对谁,她从来都是笑着的,说话轻而缓,在林杳印象里,她从未与任何人起过争执,与她的名字很是相配。
徽者,美善也。
百里昀轻轻颔首,倒身往后一步一步地走,一边走一边对云夫人说:“我晚上忙完就回家。”
而后转身,抬袖,提摆就上了马车。
徒留林杳在原地,走也不是,站也不是。
“来,阿杳。”云夫人亲昵地挽过她的手,“自你与子书去了浔州,已有两年未归家了,我们先去挑些好看的布匹,今日我吩咐了家里的厨子做了许多你爱吃的菜……”
刑部文牍房之内,寂静之中,一道身影在高大的书架间若隐若现。
身形略显清瘦,轻手轻脚地靠近放着卷宗的木架,眼睛紧紧盯着那一排一排用麻绳捆扎好的卷宗。
似是经历了一番内心纠结,他微微抬起手臂,手指小心地摸索着卷宗的边缘,停顿片刻,终是拿了起来。
“赵康?”
那道身影闻声,缓缓转过身来,脸上依然是固有的平静,他朝来者行礼:“大人。”
百里昀挑眉,走近几步,目光锐利地扫过他手中的卷宗,而后审视着他的表情,试图找出一丝破绽:“你一个督捕,怎么干起了书吏的事情了?”
虽说百里昀入官场不过两年,但是寻常他这样询问手下,赫赫官威总令人不寒而栗,哆哆嗦嗦。
可赵康不。
他依旧保持着镇定与波澜不惊,恭敬地抱拳行礼,神色平静如水:“大人,昨日我突然记起了扶玉娘子有个弟弟,今日特来翻找卷宗。”
“弟弟?”
赵康恭敬地把手上的案卷双手呈上。
“扶玉娘子有个弟弟,唤作扶石,原是户部一小吏。”
“原是?”
“是。”赵康颔首,“扶石于户部,埋首于簿册之间,行核校账目之事。”
永晏五年,横祸陡降。
户部侍郎告发他贪墨修缮皇宫的资财。
“扶石!你在采买修建皇宫所需的珍贵木材时,与那木材商勾结,虚报价格,金丝楠木价格为何如此之高?这其中的差价定是被你收入囊中。”
言语之人眯着眼睛,眼神中透着一丝狡黠与阴险,指着堂下跪着的人就开始破口大骂。
他一边说着,一边在大堂里来回踱步,声音越发高昂:“还有那石料,我得到消息,你在运输石料的费用上做手脚。本只需动用一百辆马车,你却谎报两百辆,多出来的运输费用,你是不是中饱私囊!”
接着,他猛地转身,手指几乎要戳到跪着的青年的脸上:“更不要说那些工匠的工钱了。虚报工匠人数,把多出来的工钱偷偷装进自己的口袋。你以为你做得天衣无缝,可这天下就没有不透风的墙!”
“大人,这都是莫须有之罪名!每一笔修建皇宫的钱财进出皆有详细账目可查,从采买物料到雇佣工匠,所有花销皆记录在册!大人若不信,可差人彻查!”
扶石骤闻,愕然而立,满面冤屈之色,欲辩而不得,又害怕又愤怒,言语之间,青筋暴起。
“权者不听辩白,扶石被判以死刑。”赵康平静地说完了最后一句话。
百里昀大致翻阅了一下赵康递过来的卷宗,认真地听他说完后,面上却是愤怒了起来:“草草了案!”
不用细思,这绝对是冤案,区区一户部小吏,缘何贪污?又如何贪污这么多金银?不过是被推上去做了替罪羔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