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的力道加重,又下沉了一些,挣扎无济于事,胸口似要炸开,窒息感吞噬了一切,精力逐渐消逝,突然大脑变得平静,不再恐慌,安夕渐渐忘记了挣扎,水面蓝色的波光微微荡漾,似是被包裹在巨大的蓝色水幕当中,竟感到惬意。
视野逐渐模糊,浓重的黑暗慢慢地吞没光线,耳旁的潺潺水声依旧清晰,好像回到了那颗树下,许翊辰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笑得眉眼弯弯,白色的棉质衬衫清爽柔软,夏季绿色的风吹过,一阵淅淅飒飒,被绵软的针织衫包裹,青涩的苦橙气息在浮动。
“许翊辰,是你。”
这一刻宁静温暖,彻底忘记了身在何处。
胸部好像在被人剧烈地按压,猛烈地咳嗽带来灼烧感,五脏似乎在撕裂,疼痛与无力交织,意识伴随着痛苦回归,而现场的人却很是平淡,疲惫中透着麻木,简单问了句“没事吧”,三五人也就散去了,地面冰凉,寒气似要钻进骨髓,安夕蜷缩起身体艰难爬起,蹒跚着走到角落,拿出浴巾紧紧裹住。
妍佳娇滴滴的声音在不远处传来,“这么冷怎么下水啊?要是生病了要耽误更多时间的,你说是不是啊制片?”
“道具!还有没有加热棒?”
“还剩最后一盒!都用上了。”
“那也不够用啊,这就是你们的问题了,演员也是人,这么折腾会生病的,要是没准备好就明天拍吧。”
“各位老师麻烦等等,我们马上去采购,很快,最多1小时!”
“那还不快点!早该准备好!”
“姜茶,”妍佳的助理走到角落,“妍佳老师今天下水,我们准备了满满一桶,喝一点缓和些。”
“谢谢。”
安夕接过,轻抿一口能清晰地感受到一股暖流流进胃里,颤抖却更加无法控制,端杯子的手竭力保持平稳,一杯姜茶下肚,确实暖和了很多,疲惫重重地袭来,好累好痛,身上每一处都泛着针扎般的刺痛,很想回去睡一觉,脑袋昏昏沉沉的,妍佳的声音似乎在与自己的意识拉扯,世界时而清晰时而模糊。
也不知过了多久,道具组终于带着一箱加热棒出现,妍佳嫌水不够干净,闹着要换一车水。
郊区本就偏僻,调一车水需要提前预约不说,临时开过来也至少要半天的时间,道具组各式好话哄着这位姑奶奶。
“其实她根本就没打算下水。”新助理蹲在旁边看戏,忍不住说道。
见安夕一脸的迷茫,接着说道,“今天准备姜茶时还怪我们多管闲事,她呀就是在耗时间,把锅甩给道具老师,再找个时间劝劝导演别拍这场戏,常规操作。”
那边道具组还在苦口婆心地劝说:“妍佳老师,咱们就差一个落水的特写,您将就将就,一个镜头的事啊。”
“一个镜头怎么了,一个镜头难道就拍一遍啊,你也太不把演员的付出当回事了吧。”妍佳坚决不退让。
安夕哆哆嗦嗦爬起来,再次路过水池时,蓝色的波纹似乎要将自己吞噬,闭上眼睛加快步伐走过。
“导演,我想看看刚才的镜头可以吗?”
导演追求真实,效果确实达到了,镜头中水花翻滚,刚才的窒息感仿佛又缠上了,安夕裹在浴巾里止不住发抖,镜头中的自己惊慌绝望窒息,所有的反应都是自然流露,导演这么做到底达到目的了,无情是一种效率,安夕冷漠地想到。
“导演,这里我一时没反应过来,动作也很克制,如果手脚划动的幅度更大一些,余知的慌乱应该会体现地更有张力,表情我也试着放开一点,也许能补点特写,我想再来一条。”
“你要再来一条?”
导演的眼神从妍佳和道具组那边的吵闹中收回,灭了灭手里的烟,眼前的女孩比镜头里还要苍白几分,咬紧牙关克制发抖,眼里闪烁的是不加掩藏的欲望。
“是,我想再来一条,我还可以表现地更好。”安夕沉气缓慢地说道,她不想被看出一直在抖。
“可以,那来吧,制片!”导演用力扔下手里的烟,朝那边摆摆手,“都别吵了!苏沫的特写先放着,余知落水再来一条!”
妍佳转身看过来,双臂抱胸,一副打量的意味。
再次看到水面会有强烈的眩晕感,安夕打心底恐惧,深呼吸几次,周遭的混乱逐渐听不见,只想刚才的镜头,表情,动作,该怎么改,紧促感,窒息,绝望,昏迷,要往更极致的极限去逼近,闭眼,安夕果断跳下去。
动作幅度太大,安夕一开始就呛水了,气泡不断翻滚,水面的场景摇摇晃晃,模糊不清,安夕奋力往上求生,一双手紧紧将她按住,连呛了几口水,安夕开始精神恍惚,还是看向摄像,将绝望演绎到底。
CUT!快快快!拉人上来!
大口大口地喘气,厚厚的浴巾将安夕里三层外三层地裹住,妍佳走后现场很安静,安夕能听见自己粗重的喘气,摇摇缓缓走向监视器,节奏,表情,动作都到位了。
“这条过了,比刚才还要好。”导演坐得笔挺一些,轻着嗓音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