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芙鼻子一酸,垂下眼眸时含在眼眶的泪水如断线的珠子一般颗颗滴落在地上,不想被他发现,下意识偏过头躲闪,快速抬手擦了擦,但眼角还是湿润的,掩耳盗铃一样扬起抹笑容走过去。
到段弋身边时故作轻松道,“我要先回班里了,还有点作业没完成。”
说完快速垂下眼睛,泪不受控制般从眼角滑落,为了不被他发现,快步从他身边走过。
然而下一秒,手腕被人用力攥紧,纱布贴着纱布,两处伤痛都因彼此造成,段弋看着她湿润还在滴水的头发,衣服上也都是污迹,一瞬间觉得哑口无言,好像再多的解释都无法辩解他的行为,他在许诺不会再让她收到伤害后,又一次伤害了她。
明明是想挽留她,想真心实意的道歉,却因为从没有对人说过这样的话而不知该如何开口,只能倔强地久久攥着她手腕,好像这样人就不会离他而去一样。
孟芙抽了抽手,他不放,于是深吸一口气,转过头来浅浅笑着说,“我真的要回去了,这两天配合录制作业落下很多,趁着午休刚好补回来,放手好吗?”
段弋喉咙滚动了下,声音低沉哑涩,“你在哭。”
一句话令她拼命压下的泪意夺眶而出,孟芙低下头,模糊的视线看着地面,泪水不断砸下,每一滴都掷地有声,段弋觉得像是在他酸涩的心间不停灼烧的熔岩,疼的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对不起。”他无措着道歉。
孟芙声音哽咽,“你没什么好道歉的,又没做错什么。”
“我没想……”
“别说了孟芙却像是攒满了委屈一样打断他。
当然不能听他解释了,不然还怎么理直气壮指责他。
红红的眼睛望向他,泪眼婆娑咬着唇,她给人的印象一直是娴静温柔的,脾气好性格淡然,鲜少有这样情绪外露的一面,任谁看了她这脆弱受伤的样子都忍不住心疼。
段弋在她凝视的泪眼下说不出话,听到她含着颤音的控诉。
“我想不明白,你明明每次都更愿意去保护夏星茉,为什么还要阻碍我喜欢池骞,其实你一直很讨厌我的吧,总觉得我别有用心,不允许我喜欢他也不是因为你喜欢我对吗,只是你厌烦我而编造出的谎言。”
她失望垂下目光,“其实不用这么麻烦的,我以后不会再打扰你们,你不用担心了。”
伤心失落的话语像千万支利箭直插心脏,他想抬手擦掉她眼角的湿润,却被她偏头躲过,受伤防备的样子令他嗓子干涩,说不出一句话来。
吃完午餐的学生陆续回来,透过走廊窗户可以清晰看到说说笑笑的人群在不断接近,再不分开会被人撞见。
孟芙再次抽手,然而段弋却不肯放开,生气也好,对他的行为感到愤恨也没关系,总归是他做错了,但他不愿意被她误解心意,他才不是她说的那样,对她的喜欢从来不是谎言。
他想把心底压抑着不知如何说出口的话都告诉她,把真实的他毫无保留地披露给她,哪怕她仍然不愿意原谅。
“段弋。”清冷的声音压着不悦自身后响起,僵持着的两人一齐回头看去。
身姿颀长的男生眉眼冷淡瞧过来,视线在孟芙满是泪痕的脸上落了片刻,转而又去看段弋,“过来。”
孟芙瞬间有种被人看穿的凉意,没想到会恰巧碰上宋霁言,想到他曾经的警告,手心不由攥紧,压下紧张不安,不露破绽地从段弋手中抽回手,“你哥哥在叫你,我先走了。”
她说完快步离开,段弋跟了两步想和她解释清楚,身后响起宋霁言暗含警告的声音。
“段弋,同样的话别让我重复太多次,过来解释一下你刚刚在做什么。”
段弋不得已停下脚步,一脸愤愤转身走回来,停在他面前声音坚定道,“就是你看到的那样,我喜欢她,不管你说什么都不可能阻止我。”
宋霁言像在看一个任性撒泼的孩子,淡笑了下,“我可以不管你,不过按你的做法,不出一星期她就会在星洲待不下去。”
“你刚刚那样是想做什么?当着所有人的面宣示主权吗,以为公之于众就能表明你的心意?把她害死了你可能都还在为自己感动呢。”
他不吝于用一切讥讽至极的话语令他清醒,“刚刚那一幕如果是别人看见,都不要等到明天她的名字就会和污言秽语一起成为某些人的谈资,别以为有你在就能震慑的住想找她麻烦的人,你初来星洲时我也以为只要让别人知道我是你哥哥就足以令他们知难而退,但事实呢,在我关注不到的时候你受得欺负少吗?凭什么就觉得现在能护住她了?”
“流言的威力不逊色于任何一把利刃,就算她能挺过去,国际班的处事作风你难道不清楚?和你段弋扯上关系她的日子还能风平浪静吗?”
“如果这些你都有自信能令她安然无恙度过,别忘了你家里是个什么龙潭虎穴,被段章那个笑面虎知道,她和她的家人还能有平静日子过吗。”
宋霁言清隽的脸上神色疏冷,半是提醒半是警告,“那个人心思有多毒辣你最清楚不过,况且我也不会同意你仅凭意气冲动做事,所以你最好清醒一点。”
段弋像是兜头被泼了一盆凉水,在此之前他总觉得只要克服了心里那道关卡,他和她之间就没有阻碍了,宋霁言的话强行让他认清了现实。
那个男人何止毒辣,简直畜生不如,放任外面的女人逼死妈妈,还堂而皇之把人接回家,任由那女人孤立虐待他,明明也是他的血肉,却对他的苦难视而不见,还为了给那女人名分,拿他被抓的事胁迫舅舅松口答应让那女人进门。
一桩桩一件件他未有一刻忘怀过,撑下来的每一个日子都在等待着成年那一天拥有和他分庭抗争的能力。
然而现在他只能丧家之犬一样逃离到舅舅家才能勉强安稳成长,又有什么资格把她牵扯进这滩泥潭呢。
少年的脸上浮现挣扎,周围人来人往,挺直的肩膀耸拉下来,最终低着头跟在宋霁言身后离开。
……
下午的录制不用孟芙参与,她的时间相对宽松,收到林微信息赶去体育馆和她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