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忍带着海滟来到城外一幢茅庐,屋后有一条小溪,屋前有一方小院,茅屋竹篱配上了浅溪,虽是简陋朴拙,却又处处流露着风雅。
竹篱前有一幅字,字迹龙飞凤舞,看得出写字的人性格拓达不羁。
儒生作计太痴呆
业在毛锥与砚台
问字昔人皆载酒
写诗亦望买鱼来
两人来到茅庐外后,辛忍拉住了海滟,并看出她的眼神在乍然见着茅庐时闪过的错愕恍神。
这里是哪儿?
她好像之前曾经来过这里,也曾在里头笑过、闹过、玩耍 过,还曾痴笑支颐立在窗旁,央求个人替她写诗、为她作画,曾有一首诗……
海之滟女,梦寐以求
渴盼眷慕,心心念念……
诗很长,她只能记得前几句,因为她竟连那个为她写诗的人都给忘记了。
为什么会这样?她蹙紧了玉眉。
「进去吧。」
辛忍看着她的心神恍惚,忍住了叹息,搀起她的手推开竹篱木门来到院子里,却在门板外听到了里头传出的争执声音。
「我反悔了成不成?四处扮月老亲手将自己的心上人推到别人怀里是什么滋味你来试试,什么叫做天命难违?什么叫做宿命无由抗拒?若真有天命,那又何必用上法术?爱一个人合当真心实意,而不是被术法所牵引……」
门扉敞启,里头那正恼火扯高嗓的高大年轻人一脚跨出门槛,正好和门外那对僵立着的男女朝相个正着。
「滟滟!」
男人一声惊喜大叫,正想凑上前去,却突然海滟侧边一柄银剑挥来,站在海滟另一旁的辛忍正待出手,海滟却已下意识伸手去格挡,立时喀啦脆响传入众人耳中,那剑恰恰砍中了海滟腕上的同心玉凤镯,玉镯应声断裂,坠地纷纷。
玉镯离了手,一阵晕眩袭上,海滟身子晃了晃,面容刷白、双腿发软,辛忍凑近将她稳稳接牢,试图佯装平静的深瞳却是燃着焦灼的,他仔细检视着她,就怕父亲那句「镯毁人亡」会应验。
僵立于一旁的洛伯虎看着海滟躺在别人怀里,心头一阵泛酸,但并没忘了拉住那还捉着长剑想再逞凶的少女。
「朱紫紫!妳够了吧?」
「不够!不够!」少女恶狠狠的表情像煞了头母老虎,「你骗我说早已将她送人了,那她这会儿怎么会又出现了?」
「送不送人是我的事情!」洛伯虎咬牙箝紧少女手腕,「妳再胡闹我要生气了!」
「生气呀!生气呀!」
少女狠狠一跺脚,见砍人不成索性抛掉长剑,坐在地上两腿一伸掩面哭泣。
「我就知道你说喜欢我都是在骗我的,莫怪那些女人的头号目标都是她不是我,莫怪你方才叫她的那声『滟滟』跟喊我们的嗓音不一样!」
要命!
洛伯虎拧眉,这就叫做女子难缠,他就从不觉得当他在喊她们之中的任何一个人时,有什么不一样。
「别哭了,难看。」
天不怕地不怕的洛伯虎最怕的就是看见女人掉眼泪了,他降低音量先瞥了眼还呆愣在辛忍怀里的海滟,才在那耍赖哭泣的少女身旁蹲下。
「你管我!你管我!你尽管去管你那滟滟吧!你就由着我哭到死、哭到没气、哭到地老天荒!」
洛伯虎哼嗤一声。
「就不信妳真能哭到地老天荒,妳总还得要拨个空去上个茅房吧?」
少女噗哧一笑,娇容瞬间转怒为喜,她皱皱鼻子抬起螓首,一双小手捉紧洛伯虎,让他只能用目光遥睇着一旁的海滟,就是不能够过去。
「紫紫,妳先放开手,让我去看看滟……嗯,看她有没有事?」
「她能有什么事?」
朱紫紫满怀敌意地觑着那美得不象话的苏州花魁女,更加蛮横地环紧洛伯虎不许他过去。
「你没瞧见她已经找到了个可以好好照顾她的男人了?你瞧人家待她多好、多温柔,可不像你,一点都不懂得怜香惜玉,人家已经有了个好归宿了啦,你就趁早死了心别再多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