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朝闻问:“这有什么好拍的?”
“这就是生活啊。”钟尤文说着,突然将镜头转过来,对着关朝闻咔嚓拍下一张,她吃一惊。钟尤文低头回看,非常满意,“很自然。比你平时发朋友圈的侧头嘟嘴好看多了。”
家人不找她,上司不找她,同事不找她。除了唐依然关贝儿一开始因为担心,还时时给她发消息外,微信忽然变成了不太重要的东西。当她一旦断掉跟外界的沟通,生活也慢下来。
那天钟尤文跟她到附近的大吉沙岛,她忘了拿手机,但直到回来才想起。
大吉沙岛比长洲岛要原生态得多,不通陆路,岛上只有四百个居民。他们上了岛,走过一大片稻田,关朝闻张大了嘴。钟尤文奇怪,说你爷爷奶奶不就是长洲人么,你怎么对这些地方这么陌生啊。
“他们早就搬去广州市区啦,偶尔才回祖屋看看。”关朝闻说,关贝儿比自己更离地,除了三岁时跟爸妈回来祭祖外,就没上过长洲岛。
钟尤文笑笑说,“难怪你这么少见多怪。”他说,这里夏天的时候绿油油,更好看,现在这季节,应该看芦苇。
她问:“那春天呢?”
“有油菜花啊,荔枝花啊。”
关朝闻无法相信,广州就有这地方。
岛上河涌密布,没什么商铺,偶尔有几家农家乐,钟尤文带她去吃。米饭用柴火烧制,青菜甘甜,鱼肉鲜美。店主的小女儿蹲在地上,逗小狗玩。钟尤文举起相机拍她,又耐心地问,你叫什么名字呀,几岁呀。他穿着墨绿色外套,一蹲下来,白t内搭露出一点点下摆。左边耳朵上那只蜜蜂,纵不嗡嗡,也乱人心神。
关朝闻在旁注视,忽然脑补,这是她跟钟尤文的小女儿,他们一家三口到这里游玩。她被自己这想法吓了一跳,赶紧闷头吃饭。
附近有卖水果的老婆婆,坐在地上,面前摆着香蕉龙眼木瓜等。她靠在一棵树上,慢吞吞地打盹。钟尤文问关朝闻要不要吃水果,也不等她回答,径直走到老婆婆那儿去。他一走近,老婆婆就睁开眼来,张开掉了牙的嘴巴招呼:“靓仔,买咩啊?”
钟尤文提着几根香蕉回来,自己先啖了两根。
他们往回走,又路过那片稻田。天色渐暗,有鸟儿在他们头顶盘旋,钟尤文走在前面,关朝闻走得慢,在后头走着,不时抬头看看那些鸟,走着走着,就不愿动了。
钟尤文回过头:“怎么了?”
关朝闻摇头:“这里很美。真希望时间静止。”
这时钟尤文电话响起,他喂了两声,发现是个陌生人。对方说:关朝闻在吗?我找她。钟尤文觉奇怪,看眼关朝闻,还是将手机递给她。
关朝闻接过电话,对方传来吴雅的声音:“是我。”
她忽然就觉得有一盆冷水当面泼过来,开始浑身发抖。
吴雅问她要一个数据,关朝闻的脑袋像石头一样,无论如何想不起来。吴雅问:“那还有谁有?”
关朝闻想了一会,说在某个同事那儿。吴雅“嗯”了一下,就挂掉电话。
没问她身体怎样,没说明为啥会打给钟尤文。倒是钟尤文拿回电话,猜测是上次跟他们合作拍美妆片子留下了号码。
他见关朝闻不言不动,像被施了魔法般,用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喂,怎样了?”
关朝闻失神地抬起头来,眼眶居然不争气地流下眼泪。
钟尤文静了静。
关朝闻摸了摸脸颊,赶紧挤出一个笑,说:“没什么。我太没用了。本来很开心的,接完电话就——”
“不要说自己没用。”钟尤文说,“我们活在这世上,又不是为了要对谁有用。”
关朝闻静静地站在他跟前,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夜晚的风拂过稻田,像浪声起伏着。所有的一切都不重要了。她突然说:“电话,给我。”
钟尤文什么都没问,非常默契,将电话递给她。
关朝闻将电话回拨过去,吴雅很快接起。